在曹节到来之后,傅知恒帮她把事情完全办妥之前,新阳书院公布考生成绩的时候到了。
原本很镇定的苏烟在这一天到来之时也不免终于有了紧张的情绪,如今她再回想那一日究竟在试卷上写了些什么,竟然是连个大致都回忆不起来了,也就能说明了那一套考题包罗万象的程度。而当苏烟来到书院,看着广场上站满了的黑压压的一片学生,再看看她们脸上掩饰不住的紧张表情,苏烟倒是放松了下来,每年新阳书院就是在这样大的基数之中取二三十名学生入院……在这里,多得是需要比她紧张的人。
这可以说是新阳书院一年一次的大日子,考生们集结于此的同时,新阳书院的全体院士也一字排开的立在了考生之前,当前一人自然是身为院长的韩轩翠,与两次她在苏烟面前表现出来的不靠谱完全不同,每每出现在人前的时候,韩轩翠还是正经的自有一番院长的派头在其中,她看着眼前这一片考生,轻咳了一声,就让这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有什么无意义的开场白,韩轩翠甚至连铺垫都没有,直接将一卷系着红绳的卷轴举起,对所有的考生示意,“现在,由秦副院长宣读本次通过入院考试的考生成绩,其余落选考生的成绩也将会帖榜在书院大门处,各位考生可自去核查。副院,开始吧。”说完,韩轩翠便将她手中的卷轴交到了身旁一个同样有些上了年纪的女子手中。
与韩轩翠比起来,这位姓秦的副院长只从表情来看,便看得出来是个真真正正一本正经的人,她嘴角生硬的略微向下,一双极为通透的眼睛在略过在场的每一位考生时,几乎都没人敢与这位明明很瘦小的秦副院相对。而她也不过是随意看了四周一眼,随后便小心打开了那封好的卷轴,而后用她刻板的声音开始了这最紧张的一刻。
“第二十四名,卢颖平,时论七分,史学五分,医道一分……总评,中上等。”
“啊啊啊!我考上了!”与秦副院那毫无感情的声音相差极大的,是那个叫做卢颖平的学生狂喜的呼声,可除了她一人之外,在场的其他人心中却皆是一紧,既然这成绩不是从第一名开始宣布,那么也就是说,这一次所有的考生之中,最终通过了这入院考试的……不过就只有二十四人而已。
原本便弥漫着紧张气氛的人群上空似乎瞬间就变得无比压抑,只录取了二十四人,那么除了卢颖平这个幸运儿之外,还有二十三个名额。虽说已经与周旻她们很是相熟了,但在同届考生之中,苏烟也仅仅是认识了一个白玉燕而已,此时她们二人正是站在一处,苏烟深呼吸之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而在她身边的白玉燕,已经不经意的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紧紧握成了拳。
不管考生们的心思如何,秦副院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她只是在卢颖平激动地声音安静下来之后,继续念向了下一个名字。
“第二十三名,尹小玉……中上等,第二十二名,赵雅芬……中上等……第十七名,韩金柳……上下等,第十六名,吴柔瑜……上下等……”
秦副院每念出一个名字,人群中就会有一个地方爆发出欢呼,伴随着的,则是一个个被录取的考生手舞足蹈的庆祝着自己的胜利。二十四个的名额渐渐向一半的位置靠拢,而秦副院那平板的声音还在继续,“第十四名,乔雯泽,史学七分,州域七分,武道三分……上下等。”
乔雯泽的名字被念出来的时候,伴随着格外年轻有朝气的欢呼声的,是苏烟一瞬间的怔愣,以及她身边白玉燕彻底呆住的表情。
“雯泽……?!”白玉燕大惊之下喊出的这个名字隐隐带着的更是一股不太容易察觉到的怒气,不过苏烟到底是一早就知道乔雯泽瞒着她表姐也来参加考试的事情的,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小乔表妹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竟然真的考上了,还是第十四名。而且听刚才念到的她的成绩,在史、地这两项上,小乔姑娘当真称得上是天资卓越。
“白姐姐,还是先听副院长将名单念完再说吧。”眼见白玉燕竟然有现在就冲过去责问乔雯泽的意思,苏烟不由得有些出乎意料了,她当然知道白玉燕肯定会被吓一跳,但是她现在这么怒气冲冲的表现,却又是比她开始料想的要严重许多,不管怎么说,乔雯泽能在这个年纪考上新阳书院,那都是好事啊。
“……嗯。”不过自己的成绩还没有着落,听了苏烟一句劝之后,白玉燕才算是微微冷静下来,不过她人虽然还站在原地没走,可是一双眼睛却是一直在盯着刚刚乔雯泽欢呼的那个方向。
“第十名,常元悦……上下等……第八名,白玉燕,武道九分,兵法七分,时论五分……总评,上中等。”
“恭喜白姐姐。”武道九分,兵法七分,白家出来的人物,就是不一样啊。苏烟一边想着,一边诚心的向白玉燕道喜,可白玉燕自从乔雯泽的名字出现之后就一直十分的心不在焉,此时苏烟的道喜,她也是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
“多谢。”
“白姐姐若是担心的话,那就先过去看一眼情况吧,乔姑娘应该还没走才是。”见白玉燕一副人在这里心却早已经飞走了的模样,苏烟知道她是碍于还没有听到自己的成绩而不好挪动脚步,不过看她这几乎掩饰不住的焦躁感,苏烟还是善解人意的决定让她提前解放了。
“抱歉……苏妹妹,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咱们之后再叙。”白玉燕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向苏烟一抱拳,而后身影便往乔雯泽刚刚出声的方向去了,苏烟看着她急急忙忙的离开,心中却很是怀疑,乔雯泽还会不会那么老实的在原地等着她这位表姐前去训斥。
不过……白玉燕究竟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苏烟正不解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她自己的名字。
“第三名,苏烟,工物九分,时论七分,算学七分,骑射七分,兵法六分,武道五分,史学三分,州域三分,医道两分,总评,上中等。”
第,第三名……?苏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念到的那个是她的成绩,而她居然能够拿到一个之前想都没想到的第三名的名次……工物九分,她明明总共也没答两道技法的题,看来,主要还是靠了她那辆双轮车啊,而且二十四个名额,一直念到她这里还没出现过工物考了这么高分的人,所以秦副院的话音落下之后,苏烟还没出声,倒是在人群之中出现了几声惊呼。
“第二名,施琳珊,兵法九分,时论八分,礼法八分,诗文七分,武道六分,史学五分,医道五分,术数三分,农务一分,总评,上中等。”
兵法九分?!这下子人群中的骚动比刚才可是大得多了,就算是白家出身的白玉燕,除了武道拿了九分之外,兵法也不过是中上的七分而已,如今这个第二名竟然拿了九分……施琳珊?施这个姓氏,可不是什么出彩的大姓。
而且,这还只是第二名……
不知怎的,如今已经听到自己成绩的苏烟,倒是比刚才还要紧张了。
“第一名,”而秦副院也终于在所有考生翘首以盼的气氛之中,念到了最后,“第一名,霄漓,武道十分,术数十分,天文九分,算学八分,诗文八分,骑射八分,礼法七分,医道七分,工物五分,农务五分,水利五分,总评,上上等。”
一时间,场上一片静寂。
两个十分,而所有有分数的科目都在五分以上……苏烟虽然不知道新阳书院建院以来的历史上这人是不是独一份的怪物……不,就算她不知道,这人也一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物,那天与她在校场上比过一场的霄漓,那温和有礼微笑着的模样似乎还在她眼前,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竟然就有了这样的造诣……苏烟甚至有点想吐槽她这样的成绩还来书院念书干嘛?而且神奇的是,她这几项有成绩的科目之中,竟然没有一项和时事、政治有关,这人……不仅是个天才,而且还是个想做闲云野鹤的天才,这种人……苏烟的目光在院士的队伍里搜寻了一圈,却发现今日傅知恒并不在列,看来只能是之后由她来传话,告诉傅知恒,这新阳书院又出现了一个多么有个性的“人才”了。
“以上二十四名考生,通过了今年新阳书院的入院考试,已经正式成为书院院生中的一员,明日辰时一刻到松鹤堂去领取自己的院服及选课册,记得要准时,过时不候。”秦副院最后冷着脸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将卷轴重新卷起交回到了韩轩翠的手中,韩轩翠对着众考生一笑,简洁明了的说了一句话。
“那么……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