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烟锅子低头寻思了寻思,觉得段天阳这个人不错,而且说的也有道理,点点头就答应了,但是跟段天阳事先说好了,这趟出船危险重重,要是真出点事,那就自认倒霉。
江湖上刨食,那都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段天阳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当下表示,真要是遇到变故,大家就各自逃命。
事情商量妥当,第二天一大早,罗烟锅子就开始张罗出船的事情,先是去船坞看了看船,这两艘船一模一样,船长有6米,宽2.5米,船体通身是不锈钢制成,进口防刮帆布做的大帆,船尾还有一个动力马达,可以在逆风或者危险的时候带动螺旋桨加快船速。
罗烟锅子点了点头,船是没问题,但是船上没用的东西太多,比如舱里的食物、淡水以及大鱼枪等等,黄河里有的是淡水、也没有什么大型的鱼类,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带这些玩意。重要的是一些潜水设备,打捞装备,比如缆绳、大铁钩、滑轮、铁钎、膨胀钉、锤子,钢管、网兜这些东西,都要多多预备。
段天阳特意安排了几个帮里水性好的年轻后生听罗烟锅子差遣,其中有一个光头小子叫伍海潮,全家都是海南的疍民,后来家里人在一次台风中全都死了,就剩下他自己。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段天阳,段天阳见他水性好,就把他收了过来,跟着漕运船只跑江湖。
这小子最大的特点就是纹着一身被称为“透海阵”的纹身,这种纹身特别讲究,背部纹身的颜色偏青黑色,前身的纹身却是偏浅色,花纹也没有那么密集。听他说只要疍民纹了“透海阵”,那就是龙王爷的亲戚,水里的、天上的凶兽就不敢动他们了。
罗烟锅子挺看中他的,为人聪明老实,于是跟段天阳提出来这次出船想带着伍海潮一起走,段天阳也想让这群后生们长长见识,就同意了。
东西准备了两天,物件都是罗烟锅子亲自检查完才运到船上去的,除了器械,罗烟锅子还准备了不少细绳、糯米、馒头这类的东西,身上的口袋里也装的鼓鼓囊囊。第三天日头一出来,罗烟锅子跟段天阳在码头烧香摆了龙神,就开船出了河。
从出船的地方到小拐子,大约是两天的水程,头半天相安无事,大家还有闲工夫看看江畔美景,还有跳水里摸鱼的,玩的不亦乐乎,中午就在甲板上炖的鱼汤,闷的米饭,罗烟锅子兴致也很高,还喝了二两白酒。
可是一过中午,开始风云突变,天色变得阴沉,江上的浪也大了起来,罗烟锅子看情形不好,反正时间也不急,就安排船只沿途寻找能避风的河港河湾,抛锚避风。
不一会,伍海潮就发现了河岸边有一块内凹的岩壁,形成了天然的避风港,于是招呼罗烟锅子把船停靠过去,可是船靠近了才发现,这块地方已经堆满了死尸,就算是罗烟锅子见多识广,也没看见过这么多浮尸聚在一起,好像开会一样。
罗烟锅子喊道:“走吧,这地方不对,小心有‘湿僵’扑人,大家赶紧走,再找下一处地方。”
江上的风浪愈来愈大,要不是船好,加上开船的水手经验丰富,还真有点挺不住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山坳的地方,船开过去一看,还是一水面的浮尸,这让罗烟锅子开始犯了嘀咕,每年死在黄河里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但是像这样的浮尸群按理来说不可能出现,尤其是这样规整的入港避风,好像有人指挥一样,更是不可思议。
好不容易撑到太阳出来了,风浪开始减小,罗烟锅子一合计,决定还是早点抛锚歇脚,这河上肯定不太平,小心驶得万年船,早点准备没有错。
于是罗烟锅子招呼大家找了一个小浅滩,抛锚上了岸,罗烟锅子对大家说:“今天这事邪性的狠,这黄河赶尸可是大凶之兆,肯定有什么凶物出世。上次赶上这事,黄河出了绝龙木,大水淹了几十个沿途的村子,死了几千人,这次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出世,所以我想听听大家意见,去还是不去?”
“去,富贵险中求,为啥不去,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再说咱们走船的,那年不得遇到百十具尸体,有啥好怕的。”伍海潮第一个表示要继续出船。
其他几个船手互相看了看,也表示要继续跟着罗烟锅子干。
罗烟锅子点点头,说:“那行,不过接下来你们都得听我的,我说啥就干啥。”众人点了点头,罗烟锅子接着说:“那行,现在你们就把船舱里的糯米围着船帮子撒上一圈,今天晚上谁也不许睡在船上,那边有块挡风的石头窝子,今天晚上就睡那,多备些柴火,安排人守夜。”
众人一年360天都在船上,早就习惯了在床上睡觉的日子,冷丁睡着地上还不习惯,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各自准备去了。没一会天就黑了,罗烟锅子点着了火堆,绕着营地撒了一圈糯米,然后拿出一些干巴饼子给大家分了,并嘱咐说谁也不能下水抓鱼吃。
吃完饼子,这些小伙子开始耐不住劲,纷纷求罗烟锅子绕着周围溜溜圈,其实就是去逛窑子,那时候,但凡是河边浅滩能驻船的地方,都有窑子,几个大子就能让你舒服个够。罗烟锅子本来不想让他们去,但是又抹不开面,只好要求他们午夜之前一定得回来,而且得两两一组轮番出去。
鸿玄翁跟伍海潮两人挨着罗烟锅子坐下,罗烟锅子点了一袋烟,问道:“小伍子你不去啊?”
伍海潮摇摇头,说:“我不去,我还得攒钱娶媳妇那,再说明天不一定遇到什么,腿都软了,再把命丢上,不值得。”
罗烟锅子点点头,说道:“不错,能想明白事儿,今天晚上你跟玄儿两个人好好睡觉,我给你们守夜。”
伍海潮跟鸿玄翁都是小伙子,象征的推辞两句,不一会儿就进入到了梦乡,可是睡到半夜,两人就被一阵咀嚼声惊醒,抬头一看,只见罗烟锅子正站在火堆旁,手里捧着烟袋锅子,神色凝重,脸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伍海潮他们顺着鸿玄翁的目光向前看去,只见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正在啃食一条人腿,吓的两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赶忙聚到罗烟锅子旁边,问道:“罗老爷子,那是什么东西?”
罗烟锅子轻声说:“河里的‘湿僵’爬上来了,不知道是那个不听劝的倒霉蛋子下水了,被‘湿僵’咬住了,想要爬没爬回来。”
这时候两个船手从远处的小路走了过来,嘴里还哼着小调,估计今晚的姑娘让他俩兄弟挺满意,却全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险。罗烟锅子一着急,顺手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柴火,冲着两人扔了过去,火光掩映之下,路旁的树林里趴着的“湿尸”暴露无遗。俩人怎么说也是黄河上混饭吃的,火光一晃,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一猫腰,奔火光处奔了过来。
猫腰的瞬间,一只“湿尸”扑了个空,扎到了对面的地上,不过马上直挺的回过身来,又向两人扑来,短短30米的距离,俨然变成了生死距离,能跑进糯米画的圈,就能活,跑不进来,就活不了。
眼见就要进来了,“湿尸”也扑了上来,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只见罗烟锅子一纵身,平地跃出去将近10米的距离,半空中一脚踢中这“湿尸”的脑袋,就跟踢足球似的把它踢飞出去,趁着这几秒钟的空当,俩人冲进了糯米圈。
可是此时罗烟锅子就掉到圈外了,瞬间就被其他“湿尸”围住,罗烟锅子不愧是老江湖,拿出烟锅子猛吸了一口,抽的烟锅子都发红了,接着往外一吐,烟气犹如实质般的挡住了群尸,接着罗烟锅子一纵身,踩着烟雾又跑了进来。
进了糯米画的圈子,罗烟锅子一挥手,那些烟气慢慢下沉,挡在了最外侧,即使湿尸如何扑腾,也冲不进来,偶尔伸进来一手一脚,一旦碰触到糯米,就跟挨着烤红的烙铁似的,一下子把手脚缩了回去。
罗烟锅子看了俩人一眼,说道:“已经过了午夜,本来不应该救你们两个,以后再不听我话,绝不相救。”
这俩汉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给罗烟锅子磕了两个头,罗烟锅子一摆手,闭上眼睛开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