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哥,你去忙吧。”回国的长途奔波,尚未调整过来的时差,以及今天所受到的震动,无不令晚星感到疲倦。
邢风又嘱咐晚星睡前喝点小粥暖胃,并目送她进了大宅方才离开。离开前还特别告诫值班的兄弟加强警备,这两天大宅附近突然多了许多兴军的探子,不能不防!
义龙会的大宅前很快恢复了平静,远处街道拐角的一辆黑色福特轿车也缓缓开动了。义龙会不会知道车里的人刚才一直凝视着他们的二小姐,更不会知道那些所谓的兴军探子其实是想剜晚星双眼的杀手假扮的。
“回督军府。”副座上的人吩咐司机,又回头报告道,“束家抛下重金悬赏席小姐的双眼,杀手们趋之若鹜,义龙会怕是防不胜防。”
温柔的视线已经收回,后座上英俊冷傲的戎装男子猛的一缩瞳孔,闪出一道寒光,“做干净!”
不过因他无意中夸了一句,束冰清就要挖晚星的双眼。这就是人前极尽温柔端雅的兴邦第一美人,就是他要娶的贤德女人!
“是,三少放心!”做了这么久的副手,显廷当然知道怎样把事情做干净。既不惊动当事人,又让束家方面误以为是义龙会干的,找不到督军的头上。
“义龙会那边放缓动作,先敲打他们。”冷傲男子缓缓开口。
何显廷一呆,三少多年来冷厉狠绝,何时心软过半分?这次竟为那个女人推延既定的策略!正欲开口相劝,带着白手套的手突然掼来一个精美的大盒子,“过会儿你把这个送去义龙会。”
“这不是……”显廷又是一呆,忍不住提醒道,“三少是否再考虑一下?”
“通知各部,计划提前!”倾刻间,男子下了军令。
何显廷张了张嘴,终是答了声“是”回过头去,掂掂手中的盒子,真沉哪。
晚星回到房间就感觉头昏沉沉的,粥也没喝就躺下了,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她梦到阎少升立在大雪里被姐姐浇了一盆凉水……然后少升拖着一身的湿冷转身离开,她当时就站在楼上远远地看着,他仿佛知道一般朝阁楼上望了过来,他的神情受伤而落寞,而她只能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突然,她又来到了兴东女子学校,她仍是那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翠蓝布衫黑褶裙,一头齐耳的短发,背着画板,抱着书本,穿梭在沐着晨光的校园里,就像一只刚丰满羽毛的雏鸟,总是抖擞着精神想要飞出一片自己的天空。
她正上着自己最痴迷的国画课,穿着军装的阎少升就冲了进来,一把将她拽出了课堂……然后,她就坐到了北上的列车上,少升来送她,追着车子跑了好远好远……
晚星,别走,快回来!
晚星,你走一辈子我就等一辈子!
不!她不想听!晚星用力地摇着头,想把脑子里那个低沉的声音赶走,可她越赶那声音越清晰——
席晚星,我喜欢你!
啊—!!晚星大叫一声,惊醒了过来。
“二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来,喝口茶。”贴身丫环淑贞赶紧端了杯热茶给晚星,又拽出帕子为她擦额头的细汗。
晚星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热茶,人才缓了过来。外面的雪已经越下越大了,也正因雪大的缘故令天色暗得像是快黄昏了一样。
“姐姐与邢大哥回来了吗?”晚星忙问。今天姐姐出门前的脸色很不好看,一定是出了不小的事。
“太太刚回来就来看您了,见您睡得香就没舍得喊您,这会子正在花厅议事呢。”淑贞笑着应道。
邹义龙还在的时候,下人们都管宛华叫四姨太,可自从宛华当了家,邹家的其他太太们就各自跟着自己的子女出去过活了,留在义龙会的下人们都指着宛华给口饭吃,当然喊她当家太太。
尤其是淑贞,十一二岁就来这里给宛华当抱狗丫头了,从来没敢把她当姨太大看。如今更是觉得只要有太太与邢爷在就不怕天塌下来,对她来说妥贴地伺候好二小姐才是天大的事。这不,一听晚星说饿,就立即去厨房拿粥了。
晚星不是能闲得住的人,想着院子里的梅花在这大雪天里一定开得更艳,就下床出了房门。路过花厅时听见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哈哈哈,这次真解气!”花姑高昂的大嗓门先钻了耳朵,“杨忠泉那张老脸都快气歪了,他不过是阎少升身边的一条狗,也敢查抄咱们的货?顾大帅在的时候,借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阎少升?难道他要为难姐姐?晚星不禁竖起耳朵,慢慢朝花厅靠近。
“这次多亏大姐计谋过人才能化险为夷,阎杨二人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还得小心防备!”这是邢大哥的声音。
“没错,短短几年的工夫阎少升就坐上了兴东督军的位置,还坐得一天比一天稳固,这小子绝非常人,不过咱们义龙会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听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晚星撞见了花厅里的美人。
一袭华贵的旗袍,外面罩着貂皮大衣。一张永不过时的瓜子脸,一双滴水的杏眼妩媚勾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十指丹蔻在一团烟雾中比燃烧的烟丝更加艳丽夺目。
“小晚!”宛华一发现妹妹立即示意众人噤声,花厅瞬间安静。
“姐。”晚星有些不好意思,帮会的事她从不插手,自然也不会来偷听。
“下雪天怎么不在房里好好呆着,也不怕寒气侵了肺!一向身子弱,也不知道好好疼惜自己,你几时能让姐姐放心……”宛华丢掉香烟走过去,一边唠叨着,一边又把晚星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刚才在屋里见晚星睡得香,怕惊醒她没敢细看。
“放心吧姐,我好着呢。”
晚星灿然一笑,也不知为什么,只要一见到姐姐晚星就会从心底觉得开心踏实。只是宛华还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护在掌心,刚才还叫了小丫环为她炖冰糖燕窝雪梨汁,有驱寒润肺之效。
这时,一个丫环抱着一个烫金大礼盒过来,“太太,赵裁缝仔细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给二小姐吧。”宛华袅袅转身又点了根香烟,眼里全是鄙薄,“这是阎少升的副官拿来的,要你明天必须穿去参加婚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