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她身上。想不到他也这么色啊。
“钟兄,是不是看上这小娘子了?”我戏谑地说道。他望了我一眼,并不说话,只是又转过了头去,望着那缓缓走出来的小娘子。那小娘子也意识到了他的目光,低了头去。丫鬟为她掀开了帘子,她走了进去。轿夫也走了过来,抬起了轿子。
“这小娘子长得可真标致啊。”我在他耳边戏谑地说道。
“她生得像我娘年轻的时候。”可他却突然说道,差点让我跌倒。
“不会吧,”我吃惊地说道,“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是啊,可是她模样步伐都像我娘年轻的时候,刚才有一刹那,我以为回到了小时候。真是太像了。走,我们跟去瞧瞧。”他说道。
“那我们住哪呀?不是说好来借宿的吗?”我说道,可这厮,已经独自跑去了。轿子顺着石子路一路蜿蜒着颠簸了下去,我跟钟兄跟在后头,不敢跟太近了。
“钟兄,你刚才是开玩笑的吧?她真长得像你娘年轻的时候吗?”我又问道。
“恩。我们跟上去瞧瞧,我想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娘子。”他说道,看他这失魂的样子,像是对自己的娘亲很着迷一样。
我们一路跟着轿子走着,进了城,我就开始担心起来了。
“钟兄,我们好不容易出了城,现在又跟了回来,不太安全吧。”我说道,紧张地望着街上的行人,生怕又遇上了那群家丁。可钟兄一路跟着轿子,我也只好跟在后面了。轿子在街上行了不知有多久,终于,我开始焦虑起来了。这路有点熟悉。虽然我是路盲,可一些大致的建筑我还是记得,尤其是看到‘陈府‘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就更肯定我们来过这了。
“钟兄,这里是陈府。我们中了他们的计了。他们用的是美人计啊,让我们一路从寺里跟了回来。”我说道。只见轿夫们停了下来,那小娘子下了轿子,迈着小步子朝大门口走去。进去之前居然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我急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没想到是陈府的人。”只听钟兄喃喃地说道。
“既然知道是陈府的人还不赶快溜走?”我着急地说道。他终于回过了神来。
“走吧。”他说了一声,真是谢天谢地。我急忙带着他朝远离陈府的方向跑去。还好,看来不是使的什么美人计,只是一个巧合而已。我们终于又上了街道。
“钟兄,我们还回华安寺吗?”我问道。可他没有理会,似乎还在想着那小娘子为什么和他娘长了一个模样。我只好叹了口气,不去看他了。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了,谁叫我遇上了他呢。我扫了一眼大街,只见街边也有个卖字画的。只是那男子一身破落像,满脸愁容,脸色蜡黄,怕是许久没沾过肉醒了。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街上的行人,可居然无人停下来看一眼他的字画。与他一对比,我就不得不佩服钟兄的字了。钟兄的字画别人可是抢着要啊,而这位破落书生的字画就是无人问津。只是这些字我看不出个好丑来。字在我眼里可都是一个样。
“钟兄,你看这个人的字写得怎么样?”我问旁边的钟兄道,虽然我知道无人问津的字肯定不是什么好字。钟兄抬起了头来,顺着我指的方向望了去。他的目光在那些字上停留了一会,然后移到了那穷书生的身上,然后又移回了那书生身上,脸上又泛起了疑惑。
“这位兄台的字刚劲有力,别具一格,怎么就无人问津呢?”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然后走了上去,站在了那位书生的面前。
“这位兄台,我见你这字写得很有风格,怎么就卖不出去呢?”他问道。那书生抬起了失神的眼睛,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可随即又消失了,低下了头。
“这位兄台,我看你这字,可以判断出你胸中有股郁闷之气,不过也可以看出你将来必是大贵之人。”他又说道。我嗤笑了一下,没想到他也到这里来装内行了。就凭一个人的字能看出什么?可那书生并不做声。
“我想这位兄台也是来进京赶考的。既然都是读书人,我就买你一幅字画。”钟兄说道。我立即急了。他自己的字都可以拿来卖,可以要多少就写多少,还花银子来买别人的字画干什么?那书生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抬起了头来。
“谢谢兄台,您随便挑,”他激动地说道,“给多给少都随您高兴。”他语气也太谦卑了吧,像是几辈子没见过钱了。
我正想阻止钟兄,却记起他已将银子藏了起来,这才放了心,得意地望着那穷书生。可平地里突地刮起了一阵风,那穷书生的字画都飞到了天空中,掉到了一个卖鱼人的担子里,全湿了。这也太离谱了吧,没想到还有人这么倒霉的,眼看着到手的生意又给飞了。我见钟兄也是站在那里一咋一咋的,似乎没有回过神来。
我正在想着是怎么回事,却见那书生狠命地跑了过去,像疯了般的抓起了他的字画,朝着天空大声地哭喊了起来。看他那样子,似乎已经绝望了。他这反应也太激烈了,让我一下子无法反应过来。还在我正迷糊地欣赏他朝天大哭的表演时,只见一辆马车飞奔了过来。他这身子可正挡住了去路啊,这马车一过,他这小命恐怕也没了。
“让开,让开。”车夫挥着马鞭大叫着,可那穷书生似乎已有了死的决心,根本不去理会。马车夫只好止了马,一鞭子朝那穷书生打了过来,这一鞭子下去力道可不小啊。只听啪地一声响,我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只听那马车夫仍在那里叫嚷着。
“你要寻死也不去寻个安静的地方,还想连累老子啊。”他又朝那穷书生挥了一鞭,这才走了,只是那一鞭下去,除了打在那穷书生的身上外,也打落了他前面的一麻花摊,麻花撒了一地,摔成了碎片。
“哎呀,我的麻花啊,我的麻花啊。”卖麻花的老爹爹立即大哭了起来,跪在了地上,双手去抓那些麻花片。
“走,我们上去瞧瞧。”钟兄朝我说道,走了上去。那书生还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只是背上的血迹现了出来。那车夫也真够狠的,不过这书生也真够倒霉的。
“你赔我的麻花,你赔我的麻花。”那老爹爹大声地哭喊着,似乎要在地上打起滚来了,让人看了就气。这麻花又不是那穷书生打翻的,关他什么事呢?可那老爹爹死命地拽住他,生怕他逃跑了。
“你这钝秀才,你走到哪就倒霉到哪,还让我们跟着你倒霉。你赔我的麻花。”那老爹爹大叫着,可那穷书生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尸体一样,任凭他摇着晃着。
“这位老爹,你这麻花打碎了多少根,我照价赔给你。”钟兄走了上去说道。他又多管闲事了。那老爹爹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止了哭喊,望着钟兄,张着嘴,抹了把眼泪。
“你说的是真的?”他问道,钟兄点了点头。我看他说的并不是真的,他身上可没银子啊。那老爹爹看着地上的麻花碎片,一时没了主意。
“麻花都碎了,我也不知道碎了多少。”他说道,我立即急了。
“喂,你可不要趁机敲诈啊。”我走上去说道。
“李兄,你莫急。”钟兄说道,只见他站了起来,朝一个小摊走了去,借了一把小称,又走了回来,拣起了一个完整的麻花,称了一下,然后又把那些碎麻花全都合在一起称了一下。
“老人家,你这里一共打碎了二十一个麻花,我就按二十一根赔给你。”钟兄说道。我第一次开始佩服起他的头脑来,这个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他还是比我聪明那么一点点。那老人家看了看称盘里的麻花,又看了看钟兄,不说话了,只是张着嘴点了点头。然后我看到钟兄蹲了下去,从鞋子里取出了一点碎银子。
“老人家,这点够了么?”他说道,那老爹爹连连点了头,又看了一眼那穷书生,而我却眼睛直钩钩地盯着钟兄的鞋。他把钱藏在裤管里了,这一招我怎么就没想到?我还以为他藏在了什么小巷或枯井里,原来还一直带在身上。他朝那老者做了个揖,走到了那书生身后,把双手放在了他肩上。
“兄台,来,起来。”他说道。那书生的衣服里已经渗出了血,把衣服给染红了。这****的的车夫,也真够狠的,比老子还狠。
那书生慢慢地站了起来,钟兄把他的一只手放在了他肩上,架着他走。
“钟兄,你该不会想带他去看郎中吧?”我走上前去着急地问道。
“治伤要紧。”钟兄说道,带着他朝前面走去。他记得路,应该知道附近的药铺在哪,只是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他身上才多少银子啊。可他似乎毫不理会我,径直架着那书生朝前走去了。
“这钝秀才,谁摊上了谁就倒霉,我看这两个书生也要跟着倒霉了。”望着我们离去的背影,那些人在后面议论纷纷地说道。
钟兄终于架着那穷书生进了一家药铺。
“大夫,我朋友受了伤,请给他上点药。”钟兄朝柜台后的药夫说道。那药夫答应了一声,过来一起帮着扶那书生,那书生的脸翻了过来,正好对着那药夫。
“这是钝秀才吧。”他急忙放了手。
“大夫,怎么了?”钟兄不解地问道。只见那药夫连连搓手。
“哎呀,这位公子,我求求你了,快把钝秀才带走,快带走。”药夫连连说道,似乎那穷书生身上有毒一样。
“大夫,他被别人打了,你看他背上受了伤,必须上药啊。”钟兄说道。
“如果是别人当然没问题了,只是这钝秀才万万不能。这位公子,你肯定是不知道吧,这钝秀才是有名的倒霉鬼,谁跟他扯上关系都会跟着倒霉的,我看你们也别管了,把他扔路边去吧。”那药夫说道,可钟兄听了他的话,脸居然涨红了起来。
“你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是你的责任,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他大叫着,我终于看到他生气了。
“公子,你可别生气啊,不是我不救啊,只是救了他以后我怕就得跟着倒霉了。”药夫这话刚说完,只见一个柜子猛地开了,两只大老鼠支支地叫着窜了出来。
“哎呀,已经开始倒霉了,这位公子爷,我求求你,你还是走吧,再不走,我这药铺恐怕就得关门了。走吧,走吧。”他开始推搡起来了。
“这位兄台,谢谢你的好心,只是我已无心再活,你给我上了药又有什么用?你们还是听他的话,把我丢路边吧。”那穷书生终于说话了。
“你看,他也这么说了。你们走吧。”药夫又开始推搡了起来,说道。另一个药柜也开了,里面居然爬出了一条蛇。那药夫一见那蛇,居然跪了下去。
“我求求你们了,走吧,走吧。”他哭丧着脸说道。这事也太奇了,看得我眼睛都直了。可是钟兄没有理会,把书生放到了我身上,自己走了进去,拉开了一个柜子,看了一眼,又拉开了一个,一直拉开了十几个,越来越急,最后什么也没拿出来,走了回来,架起了那书生,朝门外走去了。
“钟兄,柜子里都是什么?”见他神色有点紧张,我问道。
“鸡蛋,”他说道,“我就不信了。”他又补充说道。
“钟兄,我们真的要带上他吗?”我试探着问,我也不想跟着倒霉啊。
“他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看着他受别人的白眼?只是这事有点邪门,走。”他说道。
“去哪呀?”我问。
“别苑。”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