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芳已经完全变了个样，身躯膨胀了几乎两倍，浑身肌肉虬结，像是一座座小山包，站在大红石之上，似乎与脚下山峰融为一体，这座山就是他，他就是这座山！
这真的是燕小芳吗？
他还是那个被四名七煞宗门徒追杀的险些挂掉，狂奔大荒山两次力竭的燕小芳么？
葛瓒和小花脑海中同时冒出这个疑问。
小花：“你大爷的，什么情况，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葛瓒：“牛逼啊，难道这就是他说的那种吃肉的功法？”
这时，只听燕小芳道：“葛兄弟，看哥哥给你报仇！”那声音有如暮鼓晨钟，空谷回声。接着便见燕小芳巨大的身躯向前跨了一步。
只一步，便穿透纪千愁层层叠叠的灵力防护，来到他的身前。
纪千愁惊的肝胆俱裂，调动所有灵力，把身躯紧紧裹住，喝道：“燕小芳？！”
燕小芳那如山的身躯带来的巨大的威压把纪千愁完全锁住，他跟葛瓒一样，也有满腹疑问，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只能用像是疑问又像是确定的口吻叫出这三个字。
“中州府七煞宗纪千愁。大玄明德初年，中州宁安城魏氏灭门案，二百三十七人被杀；明德一年八月，中州府跃马岭屠村案，死一百四十六人，明德二年三月，东海府张记商号十八命案，你认不认？”一连串血淋淋的数字从燕小芳口中吐出，他的眼神越来越锐利，声音也越来越沉重，到了最后四个字，犹如一把把锥子狠狠的刺入纪千愁的耳鼓。
纪千愁的脸色从铁青到赤红再到惨白，急速变幻，这些事几乎都忘记了，他杀过太多人，有太多隐秘的事，杀一些蝼蚁般的凡人怎么会放在心上？宁安魏氏？是那个胆敢给段宗主的家族抢生意的魏家么……
可是，燕小芳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甚至比自己还有清楚，他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燕小芳静静的看着他，道：“灵修士于人间世修行，不得伤凡人性命，你难道不知道么？！”
纪千愁毕竟是真灵境强者，自有一股强者的骄傲和悍气，他暗暗运转体内磅礴的灵力，身躯猛的一挺，傲然道：“不错，这些事都是本座干的，那些卑贱而懦弱的凡人杀就杀了，有什么了不起？你又是什么东西，有何资格质问本座！”
燕小芳面容一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燕某是什么人么？”说着，他举起手掌，粗犷的面庞像是镀上一层光芒，圣洁而威严。
只听他沉声咏叹道：“玄灵之生，既是天赐，亦为人本，苍生凡灵，人间世界，修士之根，莫可妄动……”
燕小芳的声音低沉而悠长，缓缓的蔓延开去，覆盖了整座山峰，似乎所有生灵草木都被这声音震动，环绕在纪千愁身上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的一层层的剥离，每褪掉一层，纪千愁的身体变颤栗一次，好像一位打摆子的病人。
“金刚之体，巨灵圣音！金刚之体，巨灵圣音！”
纪千愁似乎想起什么来，因过度惊恐而变的面容扭曲，声嘶力竭的指着燕小芳大叫：“你不是燕小芳，不是燕小芳，我……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是谁……”
他就这样歇斯底里的大吼，脑子里明明冒出一个名字，却无论如何吐不出口。
这是一件难以言说的事，几乎每个灵修士心中某个隐秘的所在都有这么一个模糊的名字，就像是一个梦，绝大多数的时候，那只是一个无所谓的梦，存在但很难意识到。
“他是谁？燕小芳是谁？”小花的意识在玉碟空间里回荡，“跟个神棍似的。”
敢情是同行啊！葛瓒略略恢复血色的嘴角微微翘起，觉得这一切荒谬而奇妙，燕小芳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奇怪的身份。灵修界竟然存在这样一种组织，或者说超脱于灵修士之外的存在，他们时刻盯着强大的灵修，不让他们破坏凡人的世界。他们差不多就是灵修界的FBI，专门调查搜捕那些对凡人犯下滔天罪行的灵修士。
“他是个警察，代表上天消灭那些敢于伤害非灵修的凡人的修士。”葛瓒传识，试图解答小花的困惑。
“警察是什么东西？”小花显然对这个词汇缺乏理解能力。
“靠，真没文化，就是执法者，捕快，专门打击针对凡人的违法犯罪活动。”
“哦，俺好像明白点了……他到底是谁？”
这时，只听燕小芳道：“纪千愁，既然你已认罪，伏法吧！”
纪千愁突然呵呵狂笑起来，一股股灵力在指掌间流动，伏法？这是哪家的法？灵修界强者独尊，谁强谁就是法，谁就是天！
他的念头刚刚生起，燕小芳巨大的手掌已经缓缓落下，压的纪千愁的护体灵力慢慢缩小，越来越扁平，似乎再加一分力，那些灵力便会爆开。
纪千愁死灰般的脸突然变的血红，燕小芳的恐怖远超过他的想象，所谓真灵境初阶的修为在燕小芳面前就像是个卑贱可怜的凡人！
他奋力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大叫：“为什么是我？还有其他人，我是受人指使……”
燕小芳淡淡道：“没人能逃脱神裁！”
纪千愁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突然大叫一声，头顶显现出一枚硕大的刀型白色战灵。那战灵迅速由白转红，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他要引动本命玄灵，殊死一搏！
燕小芳脸色一沉，怒道：“抗拒神裁者，杀！”
随着杀字出口，巨掌猛的一收，一把抓住那枚战灵，轻轻一带，生生从纪千愁头顶将其拽下！
纪千愁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抖动，慢慢的瘫软在地，一位真灵境初阶的强者就这样变成一个等死的废人。
像纪千愁这种真灵境强者，玄灵与肉身的联系已是极为紧密，几乎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扯掉玄灵跟活活扯掉一条大腿或胳膊没什么两样，甚至更严重，四肢掉了修为还在，性命无碍，玄灵掉了却只能是死路一条或者变成生不如死的废物。
“玄灵本天赐，你不配拥有这枚战灵，还是还给老天吧。”燕小芳说着，顺手便把那枚战灵往空中一丢。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枚战灵刚好飞至葛瓒身边，血灵刀立刻像闻到腥味的瞄，嗡嗡刀鸣。葛瓒心念一动，血灵刀立刻飞出，把那枚玄灵吸入刀内。
“燕小芳啊燕小芳，这就是你报答我救命之恩的方式么？”葛瓒微笑着微摇了摇头。
处理完纪千愁，燕小芳轻吐一口气，身子像小花一样慢慢缩回正常状态，然后来到葛瓒身边。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葛兄弟，不是燕某有意隐瞒，事关重大，燕某不便明言。”
葛瓒一副心知肚明深表理解的表情，道：“没关系，没关系，这个我懂，兄弟我也在纪律部门干过。”然后指着燕小芳壮硕的身躯，微笑道：“你可别告诉我刚才是吃肉吃的。”
燕小芳笑了笑，道：“正是如此，若无兄弟方才这顿鹿肉，燕某修为蜕变的速度还会再慢些，对付这纪千愁可就要多费周折了。”
他不说修为恢复，而是用了“蜕变”这个词，葛瓒觉得奇怪，看着燕小芳，本想开口询问，又觉得有些不妥。
燕小芳看出葛瓒的心思，道：“燕某修炼的功法有个坏处，每三年蜕变一次。蜕变期间修为大跌。这次调查纪千愁等人犯下的血案，正好赶上蜕变期，修为跌至凡灵境高阶，要不怎么让这帮小角色追的跟个龟孙子一样。”
怪不得他不断的看天计算时辰，原来功法蜕变时辰未到，也幸亏葛瓒抵挡了一阵，不然的话很难撑到这一刻。
葛瓒觉得他用“龟孙子”三字形容前几日的情形甚是好笑，正欲说笑一番，没想到牵动前胸伤处，痛的他呲牙咧嘴，丝丝抽凉气。
燕小芳眉头微皱，轻轻摇摇头道：“葛兄弟，你也太过鲁莽了些，面对强者口出恶言，很容易挑起对方怒火，致自己于险地。刚者易折，日后行事还要小心些才是。”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凭你这点修为瞎跟人叫板，纯粹是找抽型的，以后还是低调点好。葛瓒知道燕小芳如此说是对自己好，可他哪里知道自己的苦衷？正是因为不够强，所以才要表现的更强势，争取一丝生机。
葛瓒露出一丝苦笑道：“装孙子的都不真的是孙子，只有孙子才不想让别人看出来自己其实是真的龟孙子。”
燕小芳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葛瓒话里的意思，不禁莞尔。
所谓低调行事，首先要有高调的本领，没本事的玩低调那不叫低调，往好听里说叫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不好听的说法就是认怂。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一钩明月挂上半空，洒下一片乳白色的光芒，使得峰顶显得更加清冷。
山风愈发凛冽，葛瓒觉得全身发冷，胸口严重的伤势让体内的气血来不及抵抗这月夜寒风。
燕小芳小心把葛瓒抱到火堆旁，道：“兄弟专心疗伤，待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管，切记！”
葛瓒见他说的慎重，奇道：“不是你朋友要来么？”
燕小芳望着某个方向，轻轻摇摇头，道：“正主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