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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梢间的暖阁,赤霄均匀的呼吸声在静悄悄的夜里,听起来有些突兀。
花盼盼睁着大眼借着昏暗的月光打量着屋顶承尘的纹路,她脑海中浮现了那双亮晶晶的凤眼。
每当看到那双眼睛,花盼盼就觉得胸口憋闷,恨不得拔腿就跑。
那双眼睛里的期待太沉重了,她承受不起。
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失望的,然后就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像新婚之夜那样。
要睡着啊,不然明天一早被姨娘们看见她眼睛红肿,说三道四地就遭了。
转念又一想,怎么自乱阵脚呢?她的本意就是想给人善妒跋扈的印象啊,如此,明日眼睛红肿也可以继续演场好戏。
这世上有一种奇事就叫做想啥不来啥,花盼盼就在盼望自己睁眼到天明的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花盼盼照常提着枪去院子里练武,那吴婆子仍然跪在院子中央,她只当没看见。
天色有些阴沉,花盼盼回东梢间洗漱出来,刚好见到了过来侍候世子爷早饭的七姨娘白霜花。
七姨娘双目浮肿,看上去晚上没睡好,难道是费心去想明白孟玉良昨日的圈套了?
花盼盼思忖着,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径自回东次间吃早饭。
吃过了早饭,一二三五六八九十位姨娘前来问安,四姨娘值夜,花盼盼免了她的请安,七姨娘服侍世子爷早饭之前已经请过安了。
大姨娘孟玉良的脸色也不好,显然是一夜没睡的,姿态没有平日里的优越,反而有些瑟缩。
花盼盼不着痕迹地探究着,知道她也在探究自己,她下一步会在呢么做呢?是夹起尾巴做人,还是颠颠儿跑去求她姑母给出主意?
二姨娘则不住地往西稍间的竹帘那里瞄,恐怕是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急需弄清楚。
花盼盼乐的给她这个机会,寒暄了几句就道,“世子爷这几日好些了,就怕咱们院子里人多三三两两前去问安扰了世子爷静养,今后各位早饭后过来给世子爷问个安,就回各自的院子吧。”
“那看门的吴婆子……”花盼盼好像终于想起来有这个人。
众位姨娘进屋的时候早就看见了跪在院子中央的吴婆子,看她那样子竟是跪了一夜的。
心里都在猜测着吴婆子是犯了什么错,只有大姨娘面上阴晴不定。
此刻听花盼盼提起这个人,都转头往院子里望去,那婆子还是规规矩矩跪着,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花盼盼扬声吩咐身边的丫头,“让吴婆子起来吧,年纪大了就不打板子了,即刻撵出去。”
众姨娘都倒抽了口冷气,像是看鬼一样看着花盼盼,罚人跪了一夜还赶了出去?
于是更加好奇吴婆子犯了什么错。
“好了,和我进西次间给世子爷问安,就各自散了吧。”花盼盼起身撩起了西次间的帘子。
周裴隽还是趴着卧在床上,见花盼盼进来眸子中添上一抹喜色。
却见花盼盼身后鱼贯而入的姨娘们,面露疑惑。
“世子爷,”花盼盼微笑着给周裴隽行了个礼,“妾身带着各位姨娘来给您请安了。”
众位姨娘上前给周裴隽行礼问安,有花盼盼在,也不敢多留,就退了出去。
花盼盼笑着对七姨娘又叮嘱了几句,就给倦倦趴在那里的世子爷打了个招呼,退了出来。
走到门口嘱咐绕梁和独幽在外间听候世子爷差遣,自己带着赤霄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给当做了书房,三间打通,明亮宽敞,还安置了不少书架花盼盼仔细抽出几本来看,有诗词歌赋,有诸子百家,种类还挺齐全。
花盼盼随意抽出一本史记来,随便翻开一页,摊在桌案上,蘸了笔墨一笔一划抄在纸笺上。
每当心绪不宁,她都会用这个法子让自己平静下来,字迹从凌乱渐渐规整,迷乱的情绪渐渐如云雾般散开。
皇帝自以为善于谋算人心,又生性多疑。
皇上对父亲忌惮已久,虽然已立了太子,却不会乐见父亲与太子走近。
他担心父亲支持太子,对他不利;同时也担心父亲不支持太子,将来江山不稳。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没有把花盼盼直接嫁给太子,而是嫁给了这个不着调的寿安公世子。
花家如此显赫,当年能避开先皇的猜忌,存活到现在是因为娶了柔佳帝姬。
而自己嫁给了寿安公世子,花家就可以在今上手中存活下去吗?
她的母亲柔佳帝姬态度那么强硬,不惜将她绑上花轿,是不是可以认为,母亲觉得这场婚姻可以保住花家?
自己与寿安公世子不合,以皇帝对花家的印象,会认为花家定然对寿安公府不满意。
继而,对寿安公府背后的皇后、太子,也存有不满。
但毕竟是儿女亲家,自己又是花将军与帝姬唯一的女儿,所以为了自己不可能撕破了脸。
这样子微妙的平衡,正是皇帝想要的。
至少,父兄在前线作战的时候,不可以打破这个平衡,否则难保皇帝不利用攘外的机会达到“安内”的目的。
想到这里,花盼盼眼前又浮现那一双好看的凤目。
无论他有没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同谋,此时此刻,她都不能冒险,不能赌上父兄的性命。
“啪……”
突兀的声响打断了花盼盼的思绪。
“小姐,你手里的毛笔断了。”赤霄在一旁提醒道。
花盼盼低头去看,不是断了,而是那竹子做的笔管,生生给她掐碎了一段,竹子的碎屑散落在被墨迹染黑大片的纸笺上,墨与竹的清香很快给窗外泥土的清香盖住。
花盼盼转头望着窗外的屋檐,细细的水柱由屋檐流下,什么时候下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