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盼盼和周裴隽两个人穿戴整齐并排跪在祠堂门外廊檐下青砖地上的时候,还在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二人对视一眼,花盼盼看见了周裴隽左边鼻孔上塞着的纱布,认命地叹了口气。
低下头,目光凝视着青砖缝隙,耳边是绵绵不绝的训斥声。
“给我抬起头来!”寿安公颤抖着手,指着面若枯槁的两人,“你们说,这样三天两头地闹,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寿安公只觉得肺都要给这儿子媳妇气炸了,今早上好不容易消了气,亲自赶来探问儿子的伤势,想着再训他们一顿就免了他们闭门思过。
谁知道刚进玉琼院的门就看到了那样不成体统的一幕,这是存心要将他活活给气死啊!
花盼盼面上不敢翻白眼,心里早就一闪一闪亮晶晶了,这个寿安公,骂人都没啥文采,听起来直想打哈欠,强忍着好辛苦。
又想到早上那件事,好想钻到那地缝里啊,花盼盼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拔都拔不出来。
寿安公站着骂累了就叫人搬了把椅子坐着骂,一直到午饭时间才消停了,还是意犹未尽,丢下一句,“给我在这跪到明早才许吃饭!”
甩了甩袖子,昂首挺胸大踏步离开了。
一干人等跟随着离开,看守祠堂的下人也退了下去。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花盼盼和周裴隽并排长跪,还有门槛里面,香案之后,那幢幢牌位。
久远绵长的寂静中,花盼盼叹了口气,跪坐着,忍住没有去捶腿。
“怎么叹气了?”周裴隽也跪坐下来,声音轻柔,仿佛心情很好。
花盼盼心下好奇,抬头望着他,见他却是眼角眉梢挂着笑意,腹诽这家伙可真是没心没肺啊,颓然道,“你说,钦天监给咱俩合八字的神棍是不是疯了?”
“哦?”周裴隽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仿佛她说的是个很好听的故事。
花盼盼看他那副小脸觉得累,不说,又不解气,只好掰着指头和他算,“你看,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冷言冷语的,恨不得把我从玉琼院一脚踢出去,第二次见面,你就毁了我辛苦种的蔷薇花,你被父亲打,害我受苦受累照顾你,还有这次,居然被你连累跪祠堂……”
花盼盼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不容易。
“喂喂喂……”周裴隽不愿意了,拍了拍她在半空中比划的手指,笑道,“你怎么不说,第一次见面,你打了我一顿,第二次见面,你又打了我一顿,然后,我让我爹打了一顿,今天早上,我还是被你打了一顿,还有,你今天要是不打我我能在这里跪祠堂吗?”
花盼盼看着他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得意,越说越兴奋,舌根又是一阵苦涩,他怎么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果然是疯了,脑子坏掉了,花盼盼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他是个不正常的变态,不能和他斤斤计较。
不和他斤斤计较,才怪!
“我打你这几下,也就是个身体受点伤,我可是到了你家就从身体到心灵连带着受伤,再过些日子,我肯定疯了!”
花盼盼看着他这副陶醉的样子,心里的怒气和委屈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身体受伤?”周裴隽挑了挑眉,“是谁捧着我的脸恐吓我说想砍几瓣砍几瓣?”这分明也是心灵受到伤害嘛。
花盼盼听他这么问,顿觉心虚,用更加愤恨的语气质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你说,你今早怎么会出现在我床上!”
周裴隽挑挑眉,十分妖孽的凤眼闪着光,“你说为什么?我是你相公,你是我娘子,你的床不就是我的床,你问我怎么会在你床上?”
花盼盼却给他唬住了,怔愣着,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又有哪里不对。
半晌,花盼盼终于扭头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个变态,哪里有那么多变态道理,你不是看不上老娘吗?干嘛不给老娘滚远一点!”
花盼盼实际上是万分认真,万分严肃,万分不闹着玩儿地在质问周裴隽,语气也相当坚定,相当正经,相当不浮夸,可这话无论是听到周裴隽耳朵里,还是花盼盼自己在心里回味都觉得变了味道,好像是花盼盼含嗔带怒地拿话暗示他,颇有些欲擒故纵的味道。
花盼盼脸色绯红,嘟着嘴跪直了,不去看他满脸开了花一般的笑容。
周裴隽也不继续逼她,只是在她身边跪好,嘴角却多出了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暖笑意。
日头西斜的时候,夫人身边的何妈妈亲自拎着个食盒悄悄地闪进了祠堂的院子。
“世子,少夫人,这是夫人让老奴送来的。”何妈妈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
“何妈妈……”花盼盼抬起头,水灵灵的杏眼中充满了感激,看得何妈妈心头一暖。
“少夫人……”何妈妈将食盒放在花盼盼和周裴隽身边,柔声安慰道,“别着急,公爷是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就好了,先把这些糕点吃了,垫垫肚子吧。”
“嗯!”花盼盼连忙泪盈于睫地点头如捣蒜,“还是母亲好……”
何妈妈见她这样感激,很是欢喜,说了好些宽慰的话才轻手轻脚离开。
院子的乌木门啪嗒一声合上,花盼盼眨了眨眼,松了口气。
转脸看见一直跪在那里像石像一般的周裴隽,何妈妈来了又走,周裴隽一直抿着嘴唇垂着眼帘,一声也没吭。
花盼盼就扁了扁嘴,腹诽道,自己的母亲来送食物,居然表现得那么冷漠,害她一个人表演得那么辛苦。
想到这里就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点心和茶水,心下好笑,明明可以派个信得过的小丫鬟送来,却偏偏派了全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何妈妈,这不是明摆着要告诉全府上下包括寿安公在内的所有人,她是个大大的慈母吗?
伸出去拿高点的手就给周裴隽抓住了手腕,他还是低着头,抿着嘴唇,好像在犹豫着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