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苏茉尔的动作加深了福临的愤怒,他双手握住苏茉尔的手一把甩开,同时大喝一声:“多尔衮大胆!”
大殿上的两人瞬间分开一丈远。而门外不远处的近卫闻声而至,以为多尔衮做出了谋逆之举,闯进大殿之后才发现事情有些复杂,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孝庄整理着衣领,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皇上年幼与摄政王争执两句,尔等退下吧。”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孝庄用带了护甲的双手立起领子,双眼直视近卫,毫不避讳地射出两道寒光。
几个近卫只用旁光看着孝庄便已感觉到她身上透出来的威严和压力,领头的侍卫长强自镇定地行礼道:“奴才们不知情况,冲撞了太后娘娘,皇上以及王爷,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娘娘既然让你们退下,那还不快滚!”多尔衮不悦地冷哼一声,双目睁大眉头上挑,看起来颇有几分狰狞之姿。
那几个近卫不再废话,道了声“是”便飞快地退下。只是太后还没有发话,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死是活,一个个面色都有些发青,咬紧嘴唇不敢多言语一句话了。
福临看到这里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压低声音,满含怨愤地喊道:“皇额娘!”
听到儿子不甘又愤怒的声音,孝庄不禁恨恨地瞪了多尔衮一眼。但看向皇帝时却又带了几分难堪与愧疚,孝庄一步步走向福临,然而站定在他跟前时,她才发现自己喉咙像被锁住一样,说不出一个字来。福临更是抬头紧紧盯着她,眼睛里有雪亮的光在大殿暗处闪烁。
静默许久,福临忽然将目光转向多尔衮。“多尔衮,朕必将你除之而后快!”
多尔衮冷笑一声,讽刺道:“皇上,你还小,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还是先问过太后娘娘为好。”说着他一步步走近福临,在他两步远处站定。阴恻恻地说,“这皇位毕竟还是本王给你的,本王若是不想给你了,谁也拦不住!”
“多尔衮!”孝庄突然历喝一声。
多尔衮闻言回头,却对孝庄柔和地勾起一个笑容。说道:“我不过是吓吓这个小孩子而已,你怕什么?”
孝庄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他真的只是吓吓福临吗?孝庄知道自己不会相信,从很早以前开始,多尔衮就想要这个位置了。
“你以为你三言两语朕就会害怕?鹿死谁手,总会见分晓的。”福临却倨傲地昂起了头,一脸的嫌恶丝毫不加掩饰地展现给多尔衮。
多尔衮最是高傲,又很爱面子,哪里受得了福临这个垂髫小儿的蔑视?但他比福临沉着一点,忍住想要掐断福临脖子的冲动,转身就走。
见此情景,孝庄不做多想跟着转身,但却被福临叫住。她心中不禁有些不豫,原先的福临对多尔衮不说尊敬有加,却实在是没有这样针对多尔衮的。“若是没有他,仅靠哀家你哪里能登上帝位?!”面对这个急躁的儿子,孝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话音一落,她便紧随多尔衮之后离开。
“皇额娘!”福临紧追一步,慌忙喊道。
但孝庄头也不回地打开殿门走出了乾清宫。
福临落在后面,急怒之下竟挥手打翻身旁的大花瓶,骂道:“该死的多尔衮!”
“万岁爷息怒!”苏茉尔大惊,利落地跪在地上。
福临闻声回头,见苏茉尔正焦灼地望着自己,像是深怕自己做出什么过激之举一般。他心中更是不满,连苏茉尔都如此关心自己,而他的皇额娘却偏向多尔衮!但他到底是控制住了情绪,走到苏茉尔跟前,亲自抬手虚扶了她一把,说道:“姑姑平身吧。”
苏茉尔没想到自己这一跪竟得到福临如此待遇,想起他对待多尔衮的面孔,两厢比较,苏茉尔觉得受宠若惊。她带着惶恐道:“奴才谢皇上隆恩。”然后自己撑着地板起身。
“姑姑何必如此?”福临冷叹一声,“姑姑这样关心朕,这个平身又有什么受不起的?”
苏茉尔心中明白福临是觉得孝庄偏袒多尔衮,心念一转,便道:“奴婢跟随太后多年,自然是像太后一样关心万岁爷了。”
闻言,福临看苏茉尔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叹道:“姑姑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样懂得朕的心思。”
这话本没有什么深意,落在苏茉尔耳里,却有了另一番味道。她急忙道:“奴才怎敢揣测万岁爷的心思?奴才不过是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罢了,句句出自肺腑!”
福临却笑了,他轻松道:“姑姑你心思转得快,恐怕这次是真的想多了,朕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苏茉尔松一口气,连忙道:“奴才愚钝。”
“姑姑你若是愚钝,这合宫上下又哪里还有聪明人?”福临赞赏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苏茉尔长相平凡,脸上还有幼时在草原上晒出的红斑,鼻头圆圆嘴唇微丰,看起来和顺又老实,并不像是心思玲珑之人。可落在福临眼里,他却觉得眼前的女子美丽动人,聪慧多姿。
“万岁爷谬赞了。”苏茉尔赶紧福身,皇帝自从清醒以后,似乎越发喜欢自己了呢。
福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奴才给万岁爷请安,用膳的时辰到了,请万岁爷移驾。”来人东暖阁里伺候的太监李侯。
“走吧。”福临有些不高兴地挥手。
乾清宫正殿与东暖阁相连的地方有一道门槛,福临来时急匆匆没有注意到,此时要回去了才发现,这门槛高得让自己很难跨过去。正在犯难之际,李侯与苏茉尔却随随便便就跨过门槛,随后苏茉尔向福临伸出手来,道了声:“请万岁爷恕奴才无礼了。”然后微微使劲将福临抱过门槛。
这让福临生出一股难堪。
他虽然有一颗成熟的四十多岁男人的心,身体却只是个七岁孩童。但眼前的苏茉尔,却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成熟女子了。
这是多么遥远的距离,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