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楼可心在屋下练字,忽听得外头有动静,不一会儿就见雁雪过来,道:“小姐,刚才金贵嬷嬷那儿的桂兰姑娘送了些脂粉过来,说是她大哥从外地捎带来的,她便想着拿来孝敬园里各位主子。”雁雪说完就将几盒包装精美的脂粉放在桌上。
楼可心一看便知不是便宜货色,待打开来一闻,清香淡雅甜而不腻。因她素来不喜浓妆艳抹,这用起脂粉就比旁人来的挑剔,可这几盒却都和了她心意,看来必是用了心挑拣的。这时雁雪正要走开,她叫住道:“不知她走远了没有,若是还见着就把她叫过来坐坐。”
雁雪应了声就出去了,不多一会儿就见桂兰进来含笑问了安道:“这大中午的,恐怕小姐要歇会儿,原是不打算打扰的,却不知小姐找我,可是这脂粉有何不妥?”
“怎么会呢,我反倒是要谢谢你才是,这几盒脂粉我很是喜欢呢。”楼可心说道。
“小姐喜欢才好,却不用说什么谢不谢的。前些日子我兄弟要上外地置办些货物,我因听说那头的水粉出名样式又多,便请他捎带了些回来。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哪比得上小姐平日里用的,不过是想给园里头各位换个新奇。”桂兰继而又道,“小姐若是觉得新鲜,我便让我兄弟再弄些个回来就是。”
“怎好这般麻烦。”可心笑道。
“一点儿不麻烦,不过跑跑腿儿罢了。”桂兰笑应道,这事便算说定了。她兄弟也是托了府上的福才接的差事,送些心意孝敬也是应该的,能得了喜欢那她更是求之不得。
楼可心也就不再推辞,又对雁雪道:“你把我房里左边柜子上头的几匹布取来。”
雁雪应声而去,没多久便见她捧了布过来。
楼可心对桂兰道:“这原是前两年扯了预备做衣裳的,后来一时犯懒便给搁下了。花色虽素了些,料子却是好的,桂兰姑娘要是不嫌弃,就拿了去做几身衣裳。”
桂兰看这料子,色泽素雅很是名贵,不知比那水粉好了多少倍,哪里肯收,忙道:“小姐这是做什么,我难道是来讨好的不曾?这样好的料子哪里是我消受的起的,小姐快收好了吧。”
楼可心却不依,道:“甭管这料子怎样,原就是我一点心意。倒不是缘着什么礼尚往来的道理,只是看到白白放着也可惜,不若给了你去。因着我素来觉得你可亲为人又和善,是可以说说体己话的人。你若认为这心意重了,不如就多来走走陪我说说话,也算你有心待我了。”
桂兰想她虽然成日里被人小姐叫着,但到底是外姓,少不了要谨言慎行不可能像自家那般随意。有什么心里话也只能和身旁的丫头说说,但能够懂她心意的又有几个,多半还是一个人默默的咽了。她如今和自己说这般贴心的话,必是认定了自己是可以掏心的人。想着她说话时那诚心的样儿,竟一点不把自己当下人看待,桂兰的眼眶立时有些红了。自己在府里多少年,受的委屈只多不少,何曾被人这般亲待过,便道:“小姐如此对我,我再不肯收,倒显得我不知好歹了。若小姐不嫌我烦,我便常来陪着解解闷。”
可心点头应了,两人又絮叨了一阵,桂兰这才告辞回去。
且说她捧着包好的料子从云香馆出来,半路上却碰见了雪梅。两人因前阵子的事心里还存着间隙,但面子上也不好太生分,便都笑着打招呼寒暄。
桂兰道:“这大中午的,妹妹不在房里待着是要上哪啊?”
雪梅笑答:“侯爷的巧哥儿病了,怏怏的也不叫唤,我去外院找个通此道的伙计过来瞧瞧。”雪梅说的是旷霖院里养的一只鹦鹉,因平日里最会说些吉祥话儿,连王金贵都说它嘴巧,大家便索性就唤它巧儿。
桂兰听了笑道:“这点子小事也用劳你亲自跑一趟,怎么不打发个小丫头把人给叫来。侯爷这会儿歇下了,不用跟前伺候?”
“没呢,还在书房和几位老爷相谈。这几日也不知有什么事,倒是常来。我这会儿手里正闲着,又怕小丫头贪玩跑出去偷懒,不若自己走一趟。”雪梅应道。
殷陌栖为的什么事情,没几天便都清楚了。原来是前些日子赶出去的那个妈子,到了家被一顿数落不算还不肯她进门,说是她自个儿丢人现眼就罢了,别连累了一家子给人家当笑话。那妈子气不过的就跑去投河,亏得给人发现救了下来,她心里又伤心又难过,便把事情都说了出来,正巧被几个读书人听见了。大家为她不值又有读书人带头,就把事情告诉了衙门里的老爷,原是想他做主让那妈子早些回家,不想事情却不知为何被传到了上面。之后就有人在朝上参了殷陌栖一本,说他背弃皇恩,欺凌弱小奴役下人。皇帝原是要把这事压下的,耐不过那些礼部的老头儿成天叫嚷,只好命令查办。殷陌栖知道是有眼红他如今得势的人联合起来使坏,就把金贵叫过去问明了由头,好想着法子应对。
王金贵从旷霖院回来,肚里正窝着火。那赵妈妈腆着脸凑过来道:“想不到那妈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惹出这么大事来。要说咱府上也算对得起她,明知她偷了东西,即没打也没罚,只不过赶了家去,她家里不收哪是咱们的缘故啊!谁曾想她这么忘恩负义,居然反过来编排咱们。回想起来当初嬷嬷那么轻易就放了她,我真是替您不值啊!”
那王金贵听她讲了这么多也不反应,突然一抬手就将她打翻在地上,骂道:“你这没长眼的东西,我几时让你在我跟前嚼舌根!你和桂兰那点算计以为我不知道?想着法子把自己人往府里塞,当是你家呢!我不过是看着你们在府里待的久了,多少给点面子,不愿事事与你们较真,有多少人往外头拿过东西,全当我是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