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兰和沁竹一样,都是王金贵身边的大丫头,一等一的机灵人儿,自然晓得如何适时宜的替自家人多多谋些好处。能够在侯爷身边伺候是何等荣耀之事,地位又岂是寻常下人可比。想她碧云只怕也是沾了她姐姐的光,当然更要好生谢谢她姐姐的主子了。
“恩惠?咱府里什么恩惠不是侯爷给的。你只记得要尽心服待侯爷,就算是尽了本分了。”王金贵拢了拢手中的暖炉,目光看向远方。
碧云识相的退到一旁,躬身道:“奴婢谨记嬷嬷教诲。”
王金贵点点头,正要遣她走,身旁的沁竹却忽然上前半步道:“嬷嬷,我记着赵妈妈说侯爷的冬衣被褥都已准备齐了,既然碧云姑娘在这儿,何不请她在差事办完回院子后,使几个人往善衣房去一趟,一来是让他们早些把东西取回来好用着,二是看看还有什么缺了短了,好叫人抓紧补上。也不知道碧云姑娘是何差事,赶紧不赶紧,可别耽误了才好。”
“你到是会赶巧啊。”王金贵嘴上虽这么说,但语气里却半点没有责备的意思。
“奴婢正要往云香馆送南珠,待一回院子,立刻叫人去善衣房,请嬷嬷放心。”碧云忙应道。
云香馆里住着的是威远将军的遗孤楼可心。威远将军一家在靖北之乱时受了难,只留下这么一点血脉。六年前,平安候找到她,可怜她漂落在外无依无靠,就将她接了回来,择了一处清幽之地建了这座云香馆供她居住。
“可是前些日皇上赏赐的那十二颗南珠?怎么只去云香馆,芙绿苑那呢?”南珠,产自南海,若有色泽光洁,圆而大者必极其珍贵。无论是镶嵌在衣裳上或是制成首饰都是很好的装饰。侯爷若是把它当作小玩意儿拿出来赏人,为何单只一个云香馆,这不免叫人有些奇怪,所以王金贵才会有此一问。
碧云的神色微变,踌躇了一阵才道:“回嬷嬷话,侯爷吩咐的是送给园子里的主子,并没有单指哪一位。不过,奴婢们接到的南珠并非十二颗,而是只有六颗,正好都送给了芙绿苑的各位主子。但是,奴婢们担心怠慢了楼小姐,思量之后便擅自做主,取了前些年府上收藏的两颗南珠……还望嬷嬷原谅。”
奴才们都想把事情尽可能的做圆满了,可是事实是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呢。
王金贵听她说完,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淡淡的道:“你们旷霖院这么多只脑袋,就只想出这么个法子。”
沁竹见碧云只是慌神,却并未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厉害,急道:“这一新一旧颜色岂会一样,明眼人一看便知!楼小姐向来清高,她一定不肯收了!你好歹也是侯爷跟前儿的,难道不知他素来重视小姐,吃穿用度都与自己一般,又怎会让她受这份气呢!”
碧云一听,惊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早已六神无主的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记着早些年存着一匹五彩织羽,你到我房里去叫香叶,让她给找出来。”
王金贵说的不紧不慢,可她身边的沁竹却急了,忙道:“那织羽可只有一份,侯爷还未有呢。”
王金贵把手一摆,对碧云道:“你还不快去!”待碧云爬起来,匆匆走远后,她才又道:“此事我已有计议,你不必再提。”
沁竹听罢,遵命道:“是。”
两人缓缓往回走,沁竹知她心里有事,也不敢再开口打捞,只是不自禁的轻叹出声。王金贵的心情似乎已不像一开始那么糟,她转头问:“怎么了?”
沁竹听她声音,知她已好了大半,心下终于放宽,便说:“我只是在想,要是梦菊还在那就好了。旷霖院只要有她在,断然不会叫嬷嬷这般费心。”
王金贵轻笑起来:“我知道你们俩姐妹情深,你说,她这才走了半年,你都提过她几回了?我也念着她的好,连侯爷都说好一个玲珑人儿。可是,咱们也不能挡着她嫁人啊不是!咦,你不是清楚我担心过年时太忙,让人去请了她暂时回来帮忙的,估摸着就这几日到吧……咳咳……”
“哎呀,起风了。嬷嬷小心着凉,我扶您快些回去吧。”沁竹知道王金贵这几天嗓子就有些不适,也不敢再引她说话,便抬手扶了她往前走。
二人加快了脚程,几个转弯便回到了住处。此时,桂兰已经迎在大门外,将金贵请进暖烘烘的屋子,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好不周到。金贵知她是为着碧云的事,这正陪着小心呢,也不说什么。
过了片刻,桂兰凑近过来,笑眯眯的说:“嬷嬷,刚才一阵乱的,我也没赶得及说。梦菊已经到了,人就在外头呢!”
“噢,这可就到了!快让进来!”
“是,我这就去!”桂兰轻快的一转身,打了帘子便出去了。
不多时就有一个模样秀气的年轻妇人带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这人便是梦菊无疑。只见她笑盈盈的福了个身:“嬷嬷别来无恙。”
王金贵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伸手招她道:“来,快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瞧瞧!”
梦菊连忙走近前,偏头笑道:“嬷嬷请瞧!”
金贵见她并无多大变化,只是多了份少妇的成熟风韵,便打趣道:“你呀,可有怨我大过年的把你叫来,不能守着夫君?”
“怎么会呢!?我还心心念念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嬷嬷,还有诸位姐妹。可巧着,机会就来了!”梦菊说话间,手已经和沁竹牵在了一起。
两个人相视一笑,沁竹便求嬷嬷道:“梦菊走了这么久,屋子也该收走了。我那还算宽敞,不如就让她先住我那吧?嬷嬷看可好?”
“也好,就让你们多说说体己话。”
接着,梦菊将刚才的小丫头引了过来,禀道:“嬷嬷,这是我夫家的小妹,名唤红泥,今年整十四。我思揣着府上正是用人的时候,我这小妹也能做些活了,就算半个帮手,大抵也不至是个拖累。”
“红泥见过嬷嬷。”这小丫头模样普普通通,一脸的青涩稚嫩,眼神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怯意,却又倔强的不肯移开。
王金贵恍惚觉得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心下一惊,不动声色的道:“沁竹,就交给你了。”
“是,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