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勉强收住泪,仰头望着韩氏郑重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年先帝将你我二人赐给侯爷,明着是体恤他形单影只,实则是安插眼线,为将来的新主提供方便。侯爷功高盖主手握兵权,先帝虽然赏识却不能不有所防备,毕竟新主无功,不论威望、实力都不可相提并论。家兄在宫中行走多年,一直仰仗先帝恩德,千方百计想表述忠心。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不单是先帝受命,更是全家寄予厚望。”
韩氏听她道来,震惊之余竟是一言不发。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姐妹会是先帝特意安插的耳目。虽然古往今来,举凡权利沉浮之地从来不乏奸细眼线勾心斗角,可那到底是听说,骤然发现就在自己身边,还是叫她不敢相信。
她满怀期待的来到侯府,诚心诚意的对待侯爷,早就将自己融入这里的一草一木。如今听到这些,竟觉得像是背叛自己一般失望愤慨。然而,她又不免想起两人携手而来,虽然时有争吵,但毕竟姐妹一场,情谊犹在。
两难之间只觉心似千金,不堪重负,只会不住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侯爷待咱们不薄,你这样对的起他吗?”
“你以为我愿意吗,这是先帝选的,我能说半个不字吗?”蓝氏负气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平平淡淡的相夫教子,哪怕粗茶淡饭,可我是没得选择啊。我已经认了主,以前是先帝,现在是皇上,不是我想说不要就能不要的。我的身后还有整个蓝氏家族,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韩氏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人最难的就是身不由己。她只是可惜了这个妹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如今来了不过是助我早些解脱。”她已经受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终日的惶惶不安,夹缝求生。
“你在说什么傻话,也许还有转还呢。”韩氏的声音渐轻,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些吧。也许,终究是也许。
韩氏别无他法又预想妹妹下场必定凄凉,不免落下泪来。而蓝氏反倒冷静下来,害怕和无奈被暂时压了下去,她深吸口气,用帕子将泪拭干,自个起了身。
“姐姐莫再伤心,事情至此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韩氏被她这翻安慰,又忆起往日种种,反而更伤心起来。只是遇上这种事,她人微言轻,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鼓励道:“事情还未到最后关头,妹妹千万不要轻言放弃,凡是都要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只是我能力有限,恐怕帮不得妹妹什么。”
蓝氏扶住她道,“姐姐能不避嫌的来见我,我已是感激不尽,又怎敢强求其他。只是这里已是是非之地,姐姐实在不该久留。姐姐的心意我已明白,才知往日竟有错怪,能姐妹一场也不枉今生了。求姐姐还是快些回去,免得遭人话柄。”
韩氏听她一言,更觉悲从中来,正待要走,又急急回身道:“旦不知我还有什么能为妹妹做的?”
蓝氏一楞,想不到她明知无能为力,还能说出如此重情谊的话来,不觉心头一热。刚要摇头拒绝,突然想起自己还真有一事需要托付,忙地进了卧房,不一会便拿了个两层帕子包裹的小包袱出来。
“我此番若有事,只怕家里也不好过。我这有些银票首饰,都是往年存下的。求姐姐代劳,等过阵子风头小了,送与家去,我死也瞑目了。”蓝氏说到动情处又止不住伤起心来,正要再拜,却被韩氏一把托住。
韩氏哭道:“你我姐妹一场,我却不能救你。如今你诚心相托,我怎敢叫你落空,必定不负所托。”
蓝氏见心事已了,又再请她回去,两人依依惜别之际,就听得外头有人求见。韩氏忙将包袱收好,又被蓝氏推送从另一门离开了。
蓝氏回得房里,却不去应门,反而跑到梳妆台前,从首饰盒的暗格中取出两个极小的纸包来,慌忙之下便将纸包内粉末倒于盆栽之中,又胡乱倾上茶水,毁灭痕迹。
刚收拾完,人就进来了。原来是刚才来过的婆子,并五六个帮手。
那妈子板着脸道:“三夫人有礼了,老奴奉金贵嬷嬷之命,对此处进行检查,请夫人切莫怪罪。”
蓝氏冷笑,不久前自己才伙同他人查了别处的屋子,现在竟落得同样下场,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啊。“我好歹也是府里的主子,你们说搜便搜,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婆子冷漠道:“老奴也是奉命办事,请夫人不要为难。至于其中缘由,相信金贵嬷嬷自会给夫人一个交代。”说完,也不再等她反应,就命人将屋子四处细细搜来。
这有心要找如何会找不到,不久便有了收获。
蓝氏只恨他们设计陷害又反复羞辱,心中不平但求能给个痛快,便将桌上之物一扫,愤愤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不能一次说个明白!”
众人一惊,却听外头传来王金贵洪亮的声音:“三夫人休急,我正有事要来寻三夫人!”
蓝氏回头看她,生硬道:“但不知嬷嬷所谓何事?”
王金贵走进来,厉声道:“三夫人因嫉生恨,下蛊谋害五夫人之事,你房中下人均已坦白,且有今早发现的写有五夫人生辰八字的残布碎片,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狡辩。我已将此事上告侯爷,请他决断。侯爷吩咐将你押入地牢,听后发落。来人!”
“荒谬!这根本是莫须有的栽赃,我要见侯爷!”巫毒之事非同小可,侯爷用此计害她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那又为何不肯给她一个干脆。
“三夫人不要勉强了,侯爷是不会见你的。不过侯爷说了,此事非同小可,三夫人又是先帝赏赐,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皇上,求皇上一个示下。”王金贵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蓝氏的心猛的一沉,不敢置信的望着王金贵,就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