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菊觉得自己会想最好不要听到,或者最好不要相信就当沁竹真的是看走了眼,可是既然听到了而又无法勉强自己不去相信,那就不能不面对。她倒不是惊讶到无法言语,却也不是就心下了然如明镜,只能说她有一丝迷惑又有一点恍然。迷惑的是红泥毕竟不是府中的人,又和雪梅甚少交集,怎么会有间隙到如此的地步;恍然的是她一开始就感到事有蹊跷,因为红泥从来不是让人放不下心的小姑娘,她只是无法去细想这其中的原委,无论是哪种原因哪个人都是她没法想象的,但是听了沁竹的话,她就忽然明白了。她们毕竟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彼此的性格不可谓不知。她是谨小慎微、沁竹是死心塌地、桂兰是精明市侩、雪梅则锱铢必争。也许真的有什么事触怒了她,但如此的不顾后果又是为何?
沁竹见她半天没有言语,料她定是需要时间去适应。不过既然自己已经说了出来,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于是道:“雪梅的心思就算其他人不知道,我们几个却应是能猜出一分半点的。凭她的身段样貌,府里的丫头无出其右者,而且手脚麻利又有分寸,这是得了多少称赞的。想当年她一进府就得在侯爷身边伺候,才一年便提拔了大丫头,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后来卞大人的公子来府上作客,对她有意想讨去做小,她百般不依搅得不欢而散,那时嬷嬷便说叫她莫要心高气傲。”
梦菊怎会不知,她还记得对方年纪轻轻,而且无论学识人品都属上乘,并非辱没了她。只能说正如嬷嬷所讲是她心气太高,可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还看不清吗?也许人一旦走进了死胡同,想要再出来就非易事了。“别人府上或有一遭得道的,咱们侯爷亦是人中龙凤,可若是真的没有缘分,再等下去又有何用。”
沁竹同意道:“如今我们的年岁都大了,不得已总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她一直苦等到如今,心中的压抑可想而知。再说楼小姐也到了待嫁的年纪,侯爷又迟迟不娶,总有人会拿这来说事,相信几房的夫人也有所査悉,大家只是心照不宣而已。正如晚间,多少人知道侯爷和楼姑娘出去了!可是旁人不说夫人不问,贴身的雁雪尚且知道躲起来不去打点,然而她却去了,指不定早有人因此乐呢!”
“你是道她已经陷得太深而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不错!”沁竹接着说,“当时在桥上,或许是侯爷觉得红泥面生的紧,多看了两眼,因此才引出她的恨意来。”
内心的苦闷无法得到排遣只会越积越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属意的人和另一个女子谈论心事却无法阻止,不满的情绪早已排山倒海,红泥的出现就像引子,猛然的决堤便不受控制。如今的她并非只是被嫉妒蒙蔽了双眼,而是连自我都迷失了。
沁竹继而道:“桂兰一心想嫁个好人家,可又舍不得府里的好处,她家几兄弟的谋生,哪个不是沾了咱府上的荣光。这才绞尽脑汁把妹妹安排进了旷霖院,想着你走了,嬷嬷迟早是要再立个大丫头的。然而你也瞧见了,便是这样的雪梅也容不得在身边,否则不过是几颗珍珠,也能弄得这般心惊胆战?为这事,嬷嬷已对桂兰不满。我担心再这样下去,迟早要生出事来!”
“你可千万小心,莫要牵连到自己!此事我已知晓,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带着红泥回去,相信不会再妨碍到谁。”梦菊只想过安稳的日子,她不明白雪梅的执念是为了什么,“再有,咱们今夜所谈,万不可让嬷嬷知道,也不要让其他人瞧出破绽。大家毕竟是姐妹一场,更何况事情无凭无据,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你只管放心回去,我知道该怎么做。”她也不是鲁莽之人,自然会多加小心。
二人心意已通便不再多言,先后出了空屋,各自行事去了。
一夜无话,待到天明便是大年初一,主子们用过早膳后就在厅下派送红包。也有婆子妈子将自家的小子带来讨些果子吃,韩氏每见到有格外乖巧伶俐的总是多给几把。如此,一个早上就过去了大半,然而拜帖不断,往后的这些天,不管是殷陌栖还是其他人均得不到半点空闲。不是应邀相聚就是府上拜会,总之不管是熟的、不熟的,只要是有意来的,都不好意思拒绝。
等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主子仆人们亲手制作花灯,整得园子里倒像是个小型的花灯会。这个时候,吃元宵猜灯谜,说中了的还会有赏。殷陌栖因去了宫中不在,晚宴便由韩氏主持。
“什么动物行也是坐,坐也是坐,睡也是坐?”韩氏第一个猜灯谜,选了盏八角的宫灯。灯谜都是大家写的,参差不齐但也饶有趣味。
“此物现在虽然不见,但到夏天却是常见。”说话的是赵妈妈,这灯谜便是她作的无疑。
韩氏已然猜到却不说,而是指着另一盏花灯对赵妈妈说:“你瞧这个!”
众人一看,只见上头写着:池里一只船,大水盛不满,小雨纷纷落上头,好似珍珠一串串。
赵妈妈道:“赶巧的很,此二物确是一双。”
颜氏笑道:“你二人何苦打哑谜,快些取了打赏咱们接着猜,这头一轮就中可是好兆头!”
于是大家继续往前欣赏花灯,也并非所有的花灯上都是谜语,也有写着藏头诗或灯联的,但好在灯谜都不会太难,预备的打赏也就耗得差不多了。之后到湖边放花灯,每人写上一两句寄语,让它顺水而行,便可飘出候府直到城外。
“嬷嬷写了什么?”香叶好奇的问。
王金贵不答,只笑道:“你猜?”
香叶想了想道:“这我可猜不着呢!不过,红泥的我一定能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