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羽泽从未操作过这种道法,仅凭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显得很是力不从心,况且血蛊之术危险复杂,片刻间,她便吃不消了,只感到浑身如置在烈焰中焚烧一般,“噗”的一声,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将她胸前大片染得黑红一片……
众人一阵哗然,都是摇头叹气,窃窃私语,看到台上那两人似乎都已被血蛊反噬,尤其是看到宋雨甜面如死灰的脸庞,更是让人不由得怜香惜玉起来。
云羽泽却感觉周围一片寂静,寒冷刺骨……
就这样要死去了吗,不知道七师兄会不会难过,
爹娘会想念我吗?
师傅肯定会骂我的吧,他一身性命却换来我短短四年寿命,
这一生,就走到尽头了吗?只有孤独,只有抛弃,
为什么我心有不甘呢?
“噗”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师妹”,易灵兰与林杏之齐声喊道,他们步子还没迈出,忽的,云羽泽眼中闪过一道蓝光,她凌空腾起,身上裙裾无风自扬,蓝色衣带,翩翩若仙,只见她手呈兰花指,交叉于胸前,顿时,一股极寒之气向四处散开,在场的都是修道之人,不惧严寒,竟也不禁打了几个冷颤,就连道法至高的广明子也才勉强抵挡的住。
林杏之拉了拉目瞪口呆的易灵兰,呀道:“师妹的道法是你教的吗?”
易灵兰还没来得及白他一眼,突然,一片刺目的蓝光从云羽泽的胸前瞬间迸发出来,连太阳也显得黯淡了,只见她整个人凌空倒转,双手掌心紧贴盘坐在地的宋雨甜头上的百汇、虚门两穴,忽的,寒风乍起,周围三丈之处竟如极北冰窖一般,周围刚刚融化的雪水瞬间凝结成冰,众人接连退了好几十步,竟围成了一个三丈之大的圈子,只吴楚蘅仍立在原地,脸上带着少有的惊异,冰寒的目光深处,还隐约透着几许温柔。
“噗”,宋雨甜吐出一口黑血,洒在松软的雪地上,将那一片如玉的洁白染成了点点黑色,一滴黑血溅在了云羽泽腕中的御灵镯上,在无声无息之间,悄悄渗入。
宋雨甜昏倒在地,脸色却明显好转,手上的那道划痕竟也神奇般的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仿佛提示着人们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是梦境。
蓝光渐渐消散,白雪深处,一个蓝衣女子,脸色苍白,神色平淡,立在温和如许的日光中,仿佛悬崖绝壁上的金色雏菊,无畏霜雪,傲然独放。
云羽泽嘴角噙着一丝黑血,脸上的那块疤痕竟完全消失,白皙脸庞,无暇如玉……
场下已然没有了丝毫声音,微风轻拂,鸟鸣枝头,众生无言,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传奇一般的女子……
或许是体力消耗太大,一个踉跄,她差点摔倒,下意识的牢牢抓住了身旁的月白纱帐……
“嘶……”
一阵破裂之声在安静无声的场中骤然响起,显得异常刺耳,月白纱帐竟被全部扯下,缓缓坠落,一点一点的露出了里面躺着的那个神秘之人……
云羽泽忽的如被闪电击中一般,脸色顿时僵住,嘴角不由的抽搐起来,身子晃了两下,便随着纱帐一起跌落在地。
一张苍白透着黑气的脸庞,静静的躺在那里,和四年前一模一样,连凝在脸上的那丝痛苦也丝毫未变……
“师傅……”云羽泽不禁失声叫道,还好周围的人离得太远,没有听到。
时光如梭,岁月无痕,是什么深埋在心底,永难忘却,又是什么打破了尘封已久的恩情,情难自抑……
一滴,两滴……泪珠滑过毫无血色的脸庞,落入白雪之中,销声匿迹,无隐无踪,没有丝毫残痕……
云羽泽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方如墨,嘴唇早已被咬破,抓着纱帐的手,紧了又紧,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心中呐喊:师傅,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活着……
忽的,她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强撑着身子站起,就要朝方如墨而去……
阳光中,一只厚实宽大的手抓住了冰冷颤抖的手臂,如往昔欢愉的岁月,掠过心间,云羽泽缓缓转过头去,冰冷如他,竟也会温暖如阳,这一次,她没有害怕,没有拘束,清澈如水的双眸,带着五分诧异,三分凄婉,一分柔情,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吴楚蘅,那么近,近的连呼吸也清晰可闻……
霜雪无情,苍穹之中,那支独立悬崖的雏菊,为谁悄悄绽放……
“师妹……”易灵兰当先过来,急道:“你没事吧,怎么脸白的这么吓人,我让易江风给你好好看看。”
吴楚蘅松开她的手,背过身子,看不到他的表情,阳光打在他寒冷如冰的背影上,带着几许暖意,他略顿了顿,便提步离开了。
众人在各脉掌事及大弟子的遣散下,也慢慢离开了,只是,每个人的脸好像都已经变成了雕塑一般,许久过去了,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但是好奇也没办法,只能强忍着,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柳丝言带着草脉的几名女弟子上到擂台,走到云羽泽面前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她沉吟了片刻,温和道:“云师妹,谢谢你”,说罢,便走到宋雨甜处,将她带走了。
方如墨也被门中安排的其他弟子抬走,云羽泽紧握着的手又紧了些,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她强压下繁复难平的心绪,看着师傅渐渐消失在前方的转角处,只留下满枝冰凌,空自闪烁。
不知何时,易江风已走到了云羽泽面前,他又是惊讶又是气恼,这个身中剧毒的弟子一下子突破到上层境界也就算了,居然还弄了个什么妖丹来修炼,越想他脸色越是凝重,此事事发突然,疑点又多,他也不知广明子会作何处置,当下,只能淡淡道:“灵兰,先带她回去,养好伤再说”,说罢,周身金光一闪,便消失了。
……
云羽泽蜷缩在房间一角,面无表情,脑子里都是方如墨消失时的画面,在心中回响了千百变的声音再次响起,“师傅在哪里,我要去救他……”她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打算起身往门口去。
“吱呀”一声,门先被推开了,张元杰满脸关切,带着屋外的花香鸟语与旖旎春色,一同走进了屋子。
“羽泽”,他柔和的喊了一声,静静地走到床边,将食盒打开,拿出来一块枣红色糕点,道:“吃点东西吧,都饿了一天了……”
云羽泽忽的一下抓住他的手臂,吓了张元杰一跳,差点将他手里的甜点打翻,只见她焦急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张元杰被问的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忙扶住她,道:“谁,谁在哪里,羽泽,你没事吧,哦,你是说宋雨甜,你放心,她已经没事了。”
云羽泽直直的看着他,眼中迸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渴望,忽的,一道蓝光闪过,吓得张元杰背上的寒毛直竖,愣在一边,满脸的焦急与不知所措。
“躺在擂台上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张元杰努力的想了想,慌到:“你是说会试上那个被用来诊断的人?他八成已经死了吧,这都是门中的机密,我们普通弟子,都不知道的。”
云羽泽的眼神忽的黯淡下去,拉着张元杰的手,也无力的松开了,萎靡的软瘫下来,像是一个迷失在浩瀚沙海中的人,忽然望见了绿洲,可拼尽全力追逐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是虚幻的海市蜃楼而已……
张元杰顿时慌得六神无主,一颗心跟着她起起落落,绞尽脑汁的想了片刻后,坐到床边,扶住她的肩膀道:“羽泽,你到底怎么啦,你说话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叫三师兄过来,让他帮你看看,你等着啊”,说罢,便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三师兄”,云羽泽不禁低声念道,不知怎么,寒冷的心底,微微掠过一丝暖意,仿佛雪后晴岚。
半开着的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吵闹声,只听的易灵兰很是愤怒的声音,道:“师妹她怎么了,不就是救了一个人吗,难道这也有错,再说了,内丹又不是本门严令禁止的东西,她也不算违反门规呀,易江风,你站住,不许你把她交给门主,易江风,你听到没有?”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易江风偏胖的身材挤进门来,脸色略带些怒气,想是被易灵兰气的吧,他背着手,走到云羽泽面前,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淡然道:“羽泽,你老实说,你体内的内丹,从何而来?”
云羽泽怔了一下,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紧咬着嘴唇,脸色坚毅的摇了摇头。
“啪……”的一声巨响,原是易江风一掌将床边的红木方桌拍了个粉碎,怒道:“说……”
云羽泽的手越捏越紧,咬着牙,一言未发。
“让开……”只听的一声娇喝,门外“噗咚噗咚”一阵肢体摔地的声音,易灵兰一脸的怒气,冲了进来,看见只是桌子碎了一地,才勉强放下心来。
林杏之捂着胸口也冲了进来,看了看状况,缓道:“师傅,师妹她没有错,您就在门主那边说个情,我们自行处理就可以了。”
易江风神色不变,看着铁了心的云羽泽,沉吟了片刻,道:“那就跟我去见门主吧。”
“师傅……”林杏之刚喊出口,易灵兰却已经冲了上去,挡在云羽泽身前,道:“不许去,你没错,错的是他们这些老顽……。”
“啪……”易江风忽的怒气上头,举起手掌,朝着易灵兰就是一个巴掌下去,易灵兰眼泪登时就下来了,却挺着腰板,扬起脸,喝道:“你打啊,打死我算了,打死了我就可以去九泉之下见爹娘了。”
云羽泽跪着爬到易江风面前,拉着他的衣角,道:“师傅,一切都是弟子的错,不关师姐的事,我去见门主。”
易江风哼了一声,甩手便走。
林杏之忙拼尽全力拉住还想开口大骂的易灵兰,抢道:“师妹并无过错,我想门主也不会为难她的。”
和风如许,轻轻的拂起鬓间的一缕青丝,是谁的心宛若雨中轻伞,撑起晴光一片……
云羽泽眼中噙着泪水,抿嘴微笑,如水的眼眸一一掠过他们关切疼惜的脸庞,浅蓝衣带,划过他们的衣角,转身而出。
屋外,鸟鸣花幽,竹翠山青,一个淡墨色身影,立在不远处,默默的望着那抹离去的纤弱的背影。
蓝衣翩跹,扰乱的是谁的心念,如纷飞的杨絮,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