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脉一直以来也是不收女弟子的,但是易江风的妹妹易灵兰却是从小跟着他学习医道,便破例成为了石脉的唯一女弟子,正因为有易灵兰的关系,易江风才能安心的收下云羽泽,一来生活上有人照看,二来也能让她跟着易灵兰好好学习医术道法。
云羽泽从仙居门回来后,就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她的房间与易灵兰的并排在一起,由于女弟子少,她们两就占了大便宜了,一人一间,不像男弟子四人一间,而且独在一角。
云羽泽确实累了,本来身体就还没有恢复好,又来回的折腾,回到房间后就倒头大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淡淡的月光从小窗外照进来,将屋子染的柔和温馨,她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房间,一旁的小黄睡得四仰八叉,不时地深处爪子挠挠肚子,嘴巴“吧唧吧唧”响,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什么好吃的了,离床不远处是几张松木桌椅,墙上挂着一张貌似每间房子都会挂的那副字画,上头简单的一个“济”字,此时看来,她不禁有些引以为豪。
或许是屋子里太过安静,她不由得有些难过,虽说自己一个习惯了,但是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说话的人,心中不是滋味,她不由得转头看了看方形小窗外,枝影婆娑,虫鸣幽幽,便轻轻推门出去了。
门外左侧连着三两个台阶,映着如水的月华,台阶下方是一大片的竹林,微风拂过,竹涛清脆,簌簌作响,门前有菜圃两行,零星的开着些小花,屋后有果树几棵,灌木几丛。
云羽泽坐到台阶上,两手捧着脸,抬头凝望着深蓝的夜空,亘古不变的苍穹之中,星斗满天,闪闪发亮,似在深深思念,微微沉吟……
“爹娘,你们还好么,小羽离开这么久了,你们也有想小羽么?”
“咦”,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惊了云羽泽一跳。
只见一个秀目浓眉,微圆的俊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傻气的年轻男弟子走到她面前,抓了抓后脑勺,疑惑道:“你是今天来的……嗯……云羽泽小师妹吗?”
云羽泽站起身,点了点头道:“嗯。”
年轻弟子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指着自己的脸,嘿嘿笑道:“我是张元杰,是你的七师兄。”
云羽泽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声:“七师兄。”
张元杰嘿嘿直乐,忽的,他警惕的看了一眼易灵兰房间,松了口气道:“还好师姐不在,小师妹,我今晚来这里的事千万不要告诉师姐啊,我就、就摘了一根黄瓜,别的什么都没做哦”,说罢,他郑重的从袖子里抽出来半截黄瓜,接着道:“也不知怎么,济仙门这么大块地方,就师姐这儿瓜果长得又大又好,哎,这不是成心和我过不去吗,我就这么点嗜好,嗯,不过,我可不是只光会吃啊,烹调甜点,哼哼,我是样样精通的,什么八宝鸡,桂花酥……”
“咕噜咕噜咕噜……”云羽泽摸了摸肚子,羞涩的低下了头。
“哈哈……原来你饿了呀”,张元杰想都没想,一把掏出黄瓜,递给她,笑道:“吃吧。”
云羽泽见自己被人笑话,不由得把头埋得更低了,更别说伸手去接了,可是自己真的是好饿了,她悄悄抬眼看了一下这个比普通黄瓜大上三四倍的极品怪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哎呀,吃吧”,张元杰一把把黄瓜塞到她嘴边,道:“师兄这里也没有别的东西了,等下次,我一定让你好好尝尝七师兄我的手艺。”
云羽泽完全已经饿的七荤八素了,黄瓜当前,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接了过来,没想到这黄瓜还颇为沉重,一个不稳,差点没拿住,就要滚落在地,她下意识的连忙又伸出一只手去,两手牢牢抱着黄瓜,才算稳稳当当拿住了,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惊了一身的汗了,夜风一吹,隐隐有些冰凉。她眼下也注意不到什么冷不冷,自己口水都不知道咽了几吨了,还是填饱肚子是大事,她把嘴张了个老大,恨不得一口就把它吞到肚子里去。
“卡啦”,一口下去,清甜多汁,爽滑可口,没想到济仙门上的黄瓜都这么与众不同,云羽泽对这神仙似得地方不禁又多添了几分崇拜。
张元杰直直盯着黄瓜,忍不住也咽了咽唾沫,道:“小师妹,你刚来这里,肯定什么都不太明白吧,七师兄告诉你啊……”
云羽泽一边吃着,一边听着,但主要的心思基本上都在美食上,所以到底听了几分,她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张元杰叽里呱啦讲了一通,不过讲到石脉的时候,她还是仔细的听了听。
在石脉,医术道法兼修的弟子总共只有七名,依次是王青仁、秦天勇、吴楚蘅、易灵兰、林杏之、江少华、张元杰,而其他大部分弟子是以修习道法为主,简单的懂些岐黄之术,不作深究。医术道法兼修的弟子要求也更严格,第一关便是熟记《百草经》中的各类药材,而道法则看个人资质,无所限制,循序渐进的修习,并且每天都要到附近的玉池峰采药,什么时候能够在两个时辰之内将一千种不同药材采齐,就能进入到第二关揆度齐桓(注一)之术,即医道入门,第三关则是配药炼丹,而丹药汤醴本是门精深博大的学问,也是个分水岭,成绩斐然的弟子可以拥有一间自己的炼药室,以准备门中五年一次的‘医道会试’。
月光将树枝斜影拖了个老长,又缩了个老短,不知名的虫叫声,也热闹累了,只有一阵没一阵的叫唤几声,把这静谧的夜晚衬得更幽静了。
张元杰抬头看了看天色,月已中天,他倏地站起身来,惊道:“天呀,怎么这么晚了,都过了子时了”,他弓下身子,低头对云羽泽道:“小师妹,快去睡吧,我也要回去了,要是被师傅知道了,那就惨了。”
云羽泽终于把最后一口黄瓜吃掉了,拖着已经撑的不能再撑的肚子站起身,问道:“七师兄,你知道师姐在哪吗?”
张元杰抓了抓脑袋道:“不知道,师姐她一向如此,不像我们这些弟子向来循规蹈矩,自从一年前大师兄带着三师兄他们出门历练了,也不知怎么,师姐越加变本加厉,常常见不到影子,就连师傅也管不住。”
云羽泽点头哦了一声,道:“那我明天怎么办?”
张元杰一拍自己的前额,自责道:“哎呀……看我这脑袋……嗯……你明天一大早去石药殿就没错了。”
云羽泽心中一阵感动,虽然第一次见七师兄,但是却倍感亲切,她抿了抿嘴唇,呐呐道:“七师兄,谢谢你。”
张元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也不知怎么,见到小师妹你话就特别多,今天晚上真是开心,就算被师傅抓去罚扫三个月茅房也不后悔,嘿嘿,那……那我就先回去了,小师妹,早点睡哦,夜里盖好棉被,虽说这里四季如春,但是你还没有修为,夜里又凉,我来这里的时候就伤寒了好久呢,你自己注意啊。”
云羽泽登时眼圈就有些泛红,贝齿轻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半夜的,他也看不清小师妹的表情,见她点过头,便朝她挥了挥手,道:“再见”,说罢,转身朝时来的路回去了,经过菜圃时,还依依不舍的又瞅了几眼。
第二天一大早,云羽泽便按照张元杰的吩咐去了石药殿,由于去的早,殿内还没有一个人在,她站在一处,好奇的看了看。
石药殿陈设简单,几张红木桌椅,一扇方形小窗下摆着一盆绿萝,恣意盎然的生长着,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幅字画,上面苍劲有力的写着一个“济”字,看起来颇有几分济世救人的情怀。
“呦,小师妹来的早呀……”,云羽泽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脸瘦而尖,眼大清秀,一双眼珠子贼溜溜的,看起来很是机灵的男弟子,笑着朝她走去,后面还有一个身材适中,步伐稳重的男弟子,也一同走了进来。
林杏之看见她脸上的疤痕,叹了口气,摇头道:“可惜也,可……”,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江少华咳嗽了一声,对云羽泽笑道:“师妹,他是林杏之五师兄,我是江少华六师兄。”
云羽泽恭恭敬敬的一一行礼,道:“五师兄,六师兄。”
林杏之看了看四处,忽然怪眼一翻,道:“小师妹,你看见师姐了吗?”
云羽泽摇摇头,道:“没有。”
林杏之拍了一下江少华的肩,愤然道:“我说吧,师姐她从来就不遵守门规门矩,自己不好好学习医道术法,嘿嘿,还成天管束我们,要不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哼哼,我才不管她是不是师姐,就算她是师尊,哎呀,别打扰我说话,刚才我说到哪了,哦,就算她是师姑师婆,哎呀,别拉,让我说完,我也把她揍成母夜叉,啊……”忽然一根银簪子飞过来,直直的插在了林杏之的头上,珠玉轻摇,叮铃作响。
江少华轻咳了一声,拉着云羽泽,自动退到了三丈以外,
林杏之笑呵呵的拔下银簪,转过身,双手奉上,跟发现了宝似得,对着面前的女子赞道:“哇塞,师姐今天真是美若天仙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那女子一身红衣,面若芙蓉,只是脸含薄怒,杏目圆睁,柳眉倒竖,对着林杏之哼哼笑了一声,便一个转身,随即裙带飞舞,罗裳飘扬,也不知从哪里飞出去了点点翡翠绿光,如雨般朝林杏之身上打去。
“哎呀妈呀,师姐,我错啦”,林杏之一声惊呼,连忙侧身闪到红漆大柱一侧,只见那翡翠绿光如飞镖一般,“得得得得”,把红漆大柱扎的一片密密麻麻,坑坑洼洼。
林杏之见没有动静了,又缓了一下,才探出头看了红漆柱子一眼,差点没昏死过去,他摸了摸胸脯,定了定神,道:“‘孔雀翎光’?师姐,你这是要我的小命啊……”
那女子,即易灵兰背着双手,冷哼一声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本大小姐的坏话。”
林杏之把银簪凌空丢给她,指着一边目瞪口呆的云羽泽,转过话题道:“那什么,师姐,小师妹,新来的小师妹,你看……”
易灵兰白了他一眼,便朝云羽泽走过去。
见江少华恭敬的拱手道了声:“四师姐”,云羽泽也回过神来,鞠了个躬,道:“四……四师姐。”
易灵兰挥了挥手,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便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道:“你就是中了子母百尸毒的云羽泽?”
江少华很知趣的挪了出去,直到不在易灵兰眼角余光范围之内才停下。
云羽泽看见刚才她对付五师兄的那一幕,登时便吓到的背脊发凉,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仙女一般的师姐居然这么凶,她不禁用祈求的目光看了看正挪出去的江少华,见他无奈的朝自己摇了摇头,便失望加惊惧的转过脸,紧张道:“是,我、我是云羽泽。”
易灵兰似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手呈兰花指,忽的一抬手,在云羽泽面前划过,带起一阵轻柔的微风,把她鬓角的几缕秀发吹得飘扬飞舞。
云羽泽刚开始还吓了一跳,惊叫声还没喊出口,就闻到一阵淡淡的幽兰香气,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只瞬间,她便感到神清气爽,原本有些闷的胸口也舒畅起来,她不禁有些疑惑的看着易灵兰。
“切”,林杏之一脸的不屑,坐在红木桌子上,晃着两只腿道:“你这‘兰若芷’是包治百病,又不是包解百毒,不用试也知道。”
易灵兰白了他一眼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林杏之道:“我是没有办法,不过,三师兄就不一定了,他是我们这里医道术法最厉害的,来这里才三年就能出门历练了,说不定真能把小师妹治好。”
易灵兰听到“三师兄”三个字,忽的心中一动。
晨曦之光漫过屋子,映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如水的双眸也被照的亮晶晶的,如宝石闪烁的光芒。
易江风背着手迈着八字步从殿外走进来,众人立刻站直,肃容叫道:“师傅”,易江风看了一眼周围,不见张元杰,就知道他还在玉池峰采药,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然后,就连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小黄也能听见石药殿传出一句喝骂:“这个老七,我的老脸都要被他丢光了,三年了,连本《百草经》都记不住,我石脉里养的猪都记住了。”
众人互看一眼,欲笑不敢笑,只好憋着。
易江风瞥了他们一眼,扬声道:“云羽泽,从今以后你就是本脉弟子了,基础道法与《百草经》让你师姐先教你,从明天开始,你也要去玉池峰采药,不得懈怠,要勤加苦练,方能有成,知道吗?”
云羽泽走到他面前,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郑重道:“是,师傅,弟子记住了”。
眼前一幕,好像似曾相识,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跪在地上拜人为师……
忽然,她神色坚毅,眼中的那团火焰又重新燃烧了起来,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医术,才对得起师父用命把我换回来的这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