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宅邸不过短短数日,其间的变化却出乎意料的大。
首先是叶连娜,经过不懈的努力,她终于被洛萨提升为随侍女仆,为了填补空缺,阿格丝也随之成为了女侍,目前正跟玛莎住在同一间寝室。
菲雅由于试用期已过,正式成为诺比兹亚家的家务女仆。话虽如此,她依然只是个佣人,接连好几次想搬离这华丽丽的房间,但每次都遭到拒绝,原因是她的伤还没好,就连玛尔法也默认了下来,殊不知这件事却给她引来了更多的麻烦!
左手被狠狠撞了一下,菲雅差点就将手里的青瓷花瓶摔到地上,幸好反应及时在它落地的前一秒接住了它,暗呼“好险”的同时,夹杂着不甘的辛辣话语如连珠炮般猛轰过来。
“哟哟哟,小心点啊,小姐!”
“那花瓶可是非常昂贵的东西,摔坏了就你那点工资可赔不起呀!”
“有什么关系,人家现在可是尼亚少爷面前的大红人,到时只需楚楚可怜地哀求一下不就没事了?”
“就是呀,毕竟尼亚少爷跟伊泽少爷现在对她可宝贝得不得了呢!”
自从她住进那豪华的房间后,妒忌菲雅的女仆们总会趁科蒂亚不在的时候合起伙来对付她。
对此,她能说些什么?
讲道理?跟她们连沟通都有困难,还能指望与她们讲道理么?
解释?她又没做亏心事,需要解释什么?
至于宝贝什么的,她只能说她们要么眼睛有问题,要么就是脑补能力过于强大!
不过,或许是尼亚对她抱有罪恶感的缘故,他近来都只欺负别的女仆,鲜少来找她麻烦,搞不好这些人就是因为心里不爽才把矛头指向她的。
虽然想扁人的话,菲雅绝对能在一分钟之内让她们跪地求饶。可是,大家都是同事,往后还要共处好长一段时间,硬碰硬只会让彼此闹得更加不愉快!仔细分析思考完,菲雅得出的最佳解决办法就是对此充耳不闻。反正女人都是很善变的生物,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如此期盼着,她继续低头忙自己手边的工作。
厚重的窗帘被人拉开,刺眼的光线顿时布满整个房间,女管家小心翼翼地不让阳光直接照到主人,边将帘布束起。
“早安,伊泽少爷。”
“……早安,玛尔法夫人。”
伊泽慵懒地坐起身,一如往常温和地回应。
少爷如果没有随侍女仆的话,叫醒他们和准备提神的早茶自然就成了玛尔法的分内工作。阿格丝端来热水搁在桌子上便快步离开,玛尔法则开始动手泡茶。
“尼亚呢?”
“小少爷已经先去往早餐室了。”玛尔法从推车上拿起一个钱袋,轻轻放到伊泽身边,“这个是他要我还给您的,还让我转告您,说‘谢谢’。”
“谢谢吗……”看到袋子里比预想中还要多的纸钞,伊泽轻笑着说,“既然他都那么说了,偷偷取走我保险柜里的钱这件事,我就原谅他吧。对了,那个女仆呢,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菲雅的话跟平常一样,不过……”
“不过什么?”
“不,没事。”
“……”他接过女管家递给的早茶,动作优雅自然地啜饮起来,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对话因而终止,玛尔法弯腰行完礼后退出房间。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他便下楼走向早餐室。洛萨比他和尼亚早起许多,一大早就已经吃完早餐待在办公室里工作,偌大的早餐室里只有尼亚一人,以及服侍用餐的女侍而已。
他对玛莎还有阿格丝友好地轻笑,接着坐到尼亚旁边的空位上。
“早安,尼亚。”
“嗯……早。”尼亚有些紧张地偷偷抬眼打量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伊泽见状宠溺地揉揉他柔软的金色鬈发,问:“怎么啦,干嘛心事重重的?”
尼亚有些尴尬地别开脑袋,犹豫许久后才闷闷地问:“喂,你平时都是怎么让女人开心的?”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伊泽一下子来了兴趣,他打趣道:“哦呀,难不成尼亚有喜欢的女人,所以想找我传授求爱秘诀啦?”
“才不是咧,少胡说八道了!我只是想答谢一个人而已,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答谢?”他的笑容忽然有些僵硬,随即掩饰地笑得更深,明知故问:“我可爱的弟弟想答谢谁呢?”
“你别管,到底有没有能让人开心的答谢方式啊?”
“这个嘛……是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什么?”
见伊泽故作神秘地低下身子,尼亚好奇地凑过去,听到他悄声说出的办法后,他的双颊立刻火烧般迅速红到耳朵根。
“……这样子能行吗?”
“相信我吧,我向来都是这么哄女人的。”
尼亚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瞧,好半晌才移开视线。
由于今天新的家教葛雷诺到来,尼亚一整天都必须待在读书室上课,宅邸里因此少了他四处奔跑胡闹的身影。当然,对佣人来说,这是件极为难得的好事。
最近与洛萨有生意上往来的人经常出入,客房需要更加仔细地整理干净,稍微有些脏的床单和窗帘等东西都必须送至洗濯室清洗,菲雅很自然地成为这件麻烦差事的负责人。
揣着高叠至几乎挡住自己全部视线的布匹,菲雅小心迈开脚步,在即将踏下楼梯的第一阶时,不知谁从背后猛推了她一把。怀抱着敌意的攻击,令她竟忘记该如何反应而重重跌下楼梯,不断翻滚撞击阶梯、扶手和墙壁,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可想而知地再度裂开,伴随着揪心的疼痛,血液随之流淌下来。
“……”
“菲雅!”
听到叫喊,她勉强睁开眼睛,晕乎乎地看着飞奔下来扶起自己的阿格丝。
“阿……痛!”不断涌出的血液染红了她的手掌,她的脸色微微苍白。
“你怎么样了,伤口……呀啊!”看到顺着她手臂流下的鲜血,阿格丝惊讶地不知所措。
“阿格丝,我……”
“先别说话,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菲雅边在阿格丝的搀扶下站起来,边揉揉额头上肿起的包,感觉全身都在撕扯般酸痛无比。
若是骂骂她发发牢骚也就算了,她不会计较!可是,将人从楼梯上推下来这不明摆着就是要害死她嘛!到底是哪个家伙开这么大的玩笑,要让她知道的话非给对方点颜色瞧瞧不可!
“好过分,究竟是谁……啊!”阿格丝突然捂住嘴巴。
菲雅蹙眉,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深深吸了口气问:“阿格丝,你知道是谁吗?”
“我……不清楚,不过刚刚来的路上我有看到……”
“菲雅?”伊泽的声音,让阿格丝肩膀一颤,立刻噤声不语,表情有些微妙地垂下头。
见菲雅左手流着血,又被阿格丝搀扶着,伊泽皱紧眉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不知道是谁把菲雅从楼梯上推下来,所以……”
“你有看到是谁吗?”
阿格丝摇头。
伊泽轻叹一声,挤开并代替她扶着菲雅,柔声询问道:“感觉怎样,会不方便走路吗?”
“我没事。”他手掌的温度透过衣服布料清晰地传达过来,令菲雅有些抗拒地想拉开距离,不料对方却反而更加用力,她不禁皱眉加重语气,“我真的没事,二少爷!”
湛蓝色的双眸饶富兴味地微眯起,在扫视一圈散落于楼梯处的床单和发愣的阿格丝后,伊泽轻不可见地勾起嘴角,不顾菲雅脸上明显的不悦神色,毫无预警地横抱起她。
菲雅一阵惊叫,阿格丝更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少、少爷,请放我下来!”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将伤口处理好对吧!你——这里的善后就全部拜托你喽。”对着身为女侍的阿格丝命令完,伊泽径自迈开脚步。
“我自己能走,少爷,快点放我下来啊!”
“身为绅士,我怎么可能放着受伤的女性不管呢?”
他理由十分正当地驳回她的请求。
菲雅只能愤怒地瞪着他,在被经过的其他仆役看到时,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可恶啊!
你这白痴混账王八蛋!
这下子我往后的日子会变得更加难过好吗!
不要再给我添堵啦!!
她在心里怒吼道。
——可惜,始终没有被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