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山庄众人忙乱之际,凌筱月一行四人已经快马加鞭地奔驰在山路上。马车外驾驭的位置一侧坐着的当然是刚才就负责驾车的凤天凌——哦!不是,这个时候已经卸除了易容术和假发的男人俨然就是胡不归,只是体内药水的效力未退,那双眸子依然是黑得发亮。另一侧则坐着已经除下斗笠的影小七,不过明显的他对驾车并没什么兴趣,只是双手环抱着他的锁魂弓,心无旁骛地擦拭着。这是胡不归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影子杀手的真容,虽然他闯荡江湖的时间已经久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但影子杀手执行任务的时候总是黑纱罩面,他想知道也没处打听去。不过,他倒是真没想到,江湖中传言狠辣绝情的影小七居然是这么清秀的一个男人。
说他清秀也许不确切,因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与莫沧海年纪相仿,他也许会认为自己身边坐着的是一个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那白皙得有些不正常的面皮映衬出一副格外唇红齿白的面容,若不是那浓黑飞挑的剑眉彰显出他不可忽视的阳刚之气,胡不归几乎要认为这是一名女子的面容。即便是在无月之夜胡不归仍然被这几乎比自己更堪称妖孽的面容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倒是很想说出点恭维影小七面容的话,不过,却不敢造次,毕竟影小七手上的锁魂弓可不是吃素的。不过既然他是用弓的男人,怎么身上却不见箭袋呢?
而此时凌筱月和莫沧海则坐在车厢内,凌筱月又做回了莲荷的装扮。这是莫沧海的主意,虽然凌啸日已经答应放她离开,但难保星云山庄里有些人不会阳奉阴违,到了安全地,她这副面容恐怕还是换。莫沧海倒没什么改变,只是闲闲地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一时间车厢内外被静默的气氛笼罩着。不过胡不归显然是很不习惯这样的气氛,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丫头,想不到你说几句话居然这么管用,我还以为今晚要面对一场恶战呢!紧张得我一身冷汗呢。”他还是不怎么擅长参加这么刺激的行动,果然他只适合做商人。
“你不提起来我倒是忘记了,”车厢内传出莫沧海慵懒的声音,“狐狸,是谁准你擅改计划带着筱月折回来的?今天若是凌啸日不松口放行,计划就将全部打乱,你付得起这个责任么?”不知为什么,莫沧海的声音似乎有阴冷,听得胡不归有种缩脖子的冲动。
“我……”胡不归直觉地想开口反驳,但是话起了个头却卡在嘴里,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的确,今天他们趁着凌啸日为筱月丫头庆生这个机会,暗中广发英雄帖,扰乱凌啸日原本的计划,好趁此机会易容先后进入山庄救人。这样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若是今日失败,要再寻找机会就难了。可是……“这是你可不能全怪我,本来通关令牌也到手了,马车也弄好了,我们人都快跑到山门前了,丫头突然说什么都要回去,我有什么办法?”
莫沧海睁开眼,看见凌筱月一身不自在地动了动,脸也转过去了。夜太黑,他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她这明显是欲盖弥彰的动作让他起了气氛兴趣。他继续问胡不归:“哦?是什么理由说服你打乱我的计划呢?”
“理由嘛,”说到这个胡不归突然心情很好,轻轻甩了一下马缰,正与开口却听见凌筱月急急地开口:“胡大哥!不要说!”那语气就差撩起车帘过来掐住他的脖子了。胡不归挑眉,这小丫头这么着急这是害羞呢?当时想都不想地说出“我就是担心他啊!”这句话的时候,怎么一点害羞的感觉都看不出来呢?
“嗯?”莫沧海发了个单音,明显是在催自己想要的答案,只不过凌筱月也不甘示弱,“胡大哥!你答应替我保守秘密的!不准说话不算数!不许说!”小姑娘发起怒来丝毫不逊于正常的男子。虽然知道莫沧海看不见,但胡不归还是忍不住耸耸肩,“抱歉了!我既然已经答应丫头在先,就不能告诉你了。”
听到胡不归的回答,凌筱月终于松了一口气。其实今晚的计划一开始她知道的并不完全,蝶影只告诉她让她拿着莫沧海的信物去说服莲荷与她调换身份,然后趁机从凌啸日身边偷出两块进出星云山庄必须的令牌。她那时并不知道,这样李代桃僵的逃跑计划中,还有着莫沧海以身作饵,绊住凌啸日的脚步为她争取时间的一环。就在胡不归带着她就要离开山庄的时候,天边突变的星象让她的心没来由地一紧,额间的灼热感再起,她便知道有事发生了。她不想让他们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人出事,虽然对凌啸日有恨有怨,甚至不想留下来只想离开。但她从来没想过让他出事,莫沧海就更不用说了。
听到胡不归明显的拒绝,莫沧海倒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今日若不是他的表现迷惑了凌啸日事情要这么顺利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果然不愧是酒仙,他的酒量名不虚传。上次自己会赢他是胜在灵力根基,若不是他那奇怪的无酒便失忆丢修为的怪病,恐怕这八荒四野之中没有几个在酒量上会是他的对手。而“落星”酒的烈也只有他这样的酒量能够降服吧?冲着这一点,就原谅他一次吧。况且凌筱月这么紧张的样子,莫沧海已经大概猜出那理由是什么了。想到这儿,会心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不过,胡不归这个病症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即使是自己,也从未见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为了避免他们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凌筱月干脆主动转移话题:“哎,胡大哥,我忘记问了,你今天这个身份是怎么来的?”虽然她知道是假的,但那山庄中的上上下下居然都信了,连凌啸日也不例外,就算有易容术帮忙,要凭空捏造出一个客人来也太奇怪了吧?“是你们商量好编造出来的么?”
“切!”胡不归对凌筱月没创意的想象力嗤之以鼻,“随便捏造出来的身份你以为能瞒得过星云山庄的人么?”他笑了一下,显得有些得意,“我别的没有,但好歹有间酒楼吧?”
“你是说?”凌筱月也来了兴趣,酒楼和混入星云山庄的身份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嘿嘿~!你想不到吧?真正的凤天凌此刻正在醉香楼的上房里搂着美人睡得香甜呢。”
“啊?啊!原来是这样。”凌筱月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身份不是捏造的,而是确有其人,只是被李代桃僵了而已。怪不得能取得星云山庄上下的信任,向来那些印信都是那位凤副帮主身上所带之物,自然是假不了。明了了真相,她禁不住也笑了,“真亏你能想出这招。”以酒色迷惑将正主困在酒楼,然后趁机假扮,这要让凤天凌本尊知道了还不晓得要出什么乱子呢。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胡不归咂咂嘴,“这主意是沧海出的,真正阴损的人可不是我。”这也得怪这凤天凌他无巧不巧地住在了他醉香楼,若不是这么凑巧,又怎么会知道他受凤天岳之托来星云山庄送礼呢?这也算是天意吧?不过要不是莫沧海提起,他也想不到这一层,就这件事看起来,莫沧海比他禽兽多了。
“啊?”凌筱月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莫沧海设计的,包括安排她与莲荷调换身份瞒过武向北,并顺利混进书房偷到令牌的事情也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当时蝶影把这个计划告诉她时,她心里还有些忐忑,但没想到真的能够成功。她转过脸看向莫沧海的方向,只可惜即便是距离较近也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她还是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为了她不惜放弃一身修为,为了她又不惜以身犯险,明知是陷阱却不闪不避。如果这样的牺牲凌筱月还不明白是为什么的话,她也就太笨了。可是经历了凌啸日那场几乎让她窒息的爱情,现在的她只想一个人,她不想再那么勉强自己。所以除了谢谢,她不知该说什么。车厢外的胡不归听到这两个字有些窃喜,莫沧海那小子什么事都压着他,这次总算也让他吃瘪一回。倒是当事人之一的莫沧海表现的很从容,他淡淡地回了句:“嗯。”便没了下文。胡不归听得有些郁闷:这……这就完了?这反应也太平淡了么?不是应该抓狂起来难以自抑或者是抑郁到内伤之类的么?比白水还淡的一个嗯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喂!
胡不归满腔的郁闷疏泄不出来,那边筱月倒是轻松了下来,又换了个话题:“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已经不是你师傅了。”莫沧海继续淡然地纠正。
“嗳?”想想也是,都离开星云山庄了,自己一身武艺也不复存在了,是该换个称呼,但凌筱月茫然了,“那不叫你师傅叫你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