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醉香楼一片热闹非凡,前厅喝酒猜拳喧嚣沸腾,二楼莺燕娇笑不绝于耳,后厨的厨师与杂役们也在忙紧忙出,唯一没被这篇喧闹感染的便是后院的某间厢房。
凌筱月盘腿坐在小木床上,闭目养神。刚才师傅给她输入了不少真气,窒息感已经差不多全部退去,但师傅依然让她抱元守一,试着用以前吐纳的方法调息着。虽然现在她并没有灵力,但好在吐纳并不需要灵力支持。
说起来她觉得有些奇怪,胡不归给她输入真气她便能逐渐醒过来,而师傅给她输送真气她胸口的窒闷感就真的慢慢褪去了。如果说师傅是因为医术高明,那为什么连胡不归都有办法缓解她的不适?
吐纳了三个循环,凌筱月觉得整个人精神清爽了许多。额间一直未曾褪去的灼热似乎也有些正常了,只是当她继续吐纳时,原本空明的脑海里浮现出一行行古老的文字,她看得出那是在羊皮古星卷里出现过的文字,但令凌筱月感到好奇的是它的内容。
虽然古文字的叙述比较繁琐,但对于现在的凌筱月来说要读懂它并不难。
“紫薇星印开,十三星将临;罗盘识慧光,合力破灵锁。”紫微星印,星灵星将,凌筱月突然想到那一日的梦里紫薇星君所说的星灵的力量。也就是说星灵的力量来自星将,只要紫微星印出现之后,这十三个星将的力量就会逐渐显现出来。寻找他们的方法应该就是通过斗星罗盘对星将力量的感应,而有星将的协助就能冲破她被锁住的灵脉。
等等!
如果说星将的星灵之力能够帮助她冲破被封住的灵脉的话,那么为什么胡不归和师傅的力量对她都有帮助?难道说……
一瞬间的福至灵心,脑海中所有零散的片段一下子扣在了一起,凌筱月猛地睁开眼睛。她的这一动作让在旁边为她护法的莫沧海微微抬起了凤眸,不过他并没有焦急地站起来。他是大夫,所以他看得出来凌筱月的情况较之前的情况来说已经好转了大半,此刻她这样的反应应该是因为别的原因。
果然,凌筱月只定定地看了他一瞬便开了口,只是这一开口吐出的却是连莫沧海都没想到的惊天秘密:“沧海师傅,如果我说其实我才是真正的紫微星主,你相信么?”
莫沧海凤眸里一瞬间闪过数种神情,但又在一瞬间之后统统转化为淡淡的笑意:“筱月说的我自然是信的。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就这么信任我么?”
凌筱月想也不想地说:“当然了。如果师傅都不能信任那我还能信任谁呢?”毕竟不是谁都愿意为她赌上一切的。
“呵~”莫沧海轻轻笑了一声,这丫头似乎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全心的信任,“好吧。所以你想说的是要让我帮你把星云山庄少主的位子夺回来么?”
“当然不是。”凌筱月赶忙摆手,不是所有人都想去做那种累死人的少主的,“我只是想说,也许你和胡大哥都是十三星将之一。”
“什么?”莫沧海拧眉,像是听到了她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一样。
凌筱月就知道他听不懂,于是只好耐心解释:“实情是这样,你听我说……”然后她就把一开始从羊皮古星卷上发现的内容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包括那个关于紫薇星君的梦,虽然大多数他也曾经历过。莫沧海安静地听着她讲述,不插嘴,不打断,除了凤眸偶尔动一下之外,他整个人几乎就没有动。
“事情就是这样。”凌筱月将所有的事情一口气说完,然后停下来看着莫沧海,“沧海师傅愿意陪我这样一个不成材的小徒弟赌上一赌么?”
莫沧海看着她笑,“我可以说不么?”看见凌筱月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他轻咳了一声,“不过既然已经趟进这趟浑水里了,那也不差这一件了。”这样的秘密真亏她能压在心里这么久,虽然他对这个所谓的“魔星之主”究竟是不是存在仍然心存怀疑,但不知为何此刻他非常愿意相信,也许只因为是她说的?
凌筱月一阵气恼,“沧海师傅!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好不好!”真是的,差点以为他不愿意帮助她。
莫沧海摸了摸鼻梁,不再逗她,“好。”其实刚才在筱月闭目吐纳调息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端倪,那光洁白皙的额头中心隐隐地透出紫色的光芒,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六芒星印记在紫光中若隐若现。只是当她睁开眼的瞬间,紫光和星印都噗的一声消失不见。他也在心里暗自猜测过,但去没想到是是这样一个事实。
凌筱月看着他沉静的笑容心底有一丝细小的心虚气泡,忐忑反复过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沧海师傅,我一直瞒着你你不生气么?”
“不生气,你没说也不能怪你,因为我没问。”莫沧海倒是一反常态地严肃,抬头看了看窗外微微翻白的天际,“现在告诉我也不算晚,这样我就知道你身上的病症该怎么治疗了。不过除了我和狐狸,你还有感觉到其他人么?”十三星将顾名思义是十三个人,现在狐狸的修为不高,要协助筱月冲破灵脉的封锁力量不足,既然斗星罗盘能感应到星将的力量,那么要找并不是很困难。
“有倒是有。”不知为什么,提到这个,凌筱月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几分,她低声地喏嚅道:“就是今晚在星云山庄的时候感觉比较强烈,但是一离开山庄之后,感觉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哦?”莫沧海凤眸微微动了动,看样子在今夜的星云山庄里有十三星将,只是不管他是谁,他与筱月对立的立场都是确定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要让他帮助筱月是不可能的。而且,在星云山庄里拥有星将身份可能性最大的人就是凌啸日。
蓦地,凌筱月补充了一句:“我总觉得今晚的感觉比以往强烈得太多了,所以可能今晚在山庄里的星将除了你和胡大哥之外,还应该有不止一个人。”这次莫沧海挑眉了,不止一个?这么说不对立的可能也不是不存在,因为今晚还有一个人也在星云山庄——那就是影小七。
想到这个可能莫沧海心情稍霁,毕竟事到如今想让凌啸日帮助筱月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不能再冒险。如果小七也是十三星将之一的话,那事情也许就会好办很多。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对了筱月,关于狐狸,他既然是十三星将之一,那么修为应该不止如此才对。你能感觉出来他为什么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么?”
凌筱月依言闭上眼,一边默念着胡不归的名字,一边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额间。额间按照惯例开始发热,然后一个陌生的场景在她的脑海中展开。荒芜空无一人的沙漠,漫无边际永不停歇的飞雪,灰暗阴霾的天空,最诡异的是在沙漠的中间有一道接天连地的灰色蛛网,将整个沙漠分成了黑与白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凌筱月有些茫然,她不过是利用斗星罗盘追溯胡不归的过去,怎么会看到这样的情境?就在她纳闷之时,却看见蛛网两边突然出现两个身影,站在黑影之外的人樱色劲装,白发雪眸,俨然就是胡不归。而深陷黑暗世界的那人头上戴着尖帽的斗篷,手执一人高的半月镰刀,浑身那股死亡气息让作为旁观者的凌筱月都禁不住轻轻颤抖。
蓦地,黑暗中的尖帽人开口,声音竟是出人意料的沙哑:“你又来了。这次是下定决心了?不后悔么?”
“嗯。”胡不归回答地竟然非常干脆,“只要你能兑现你的承诺,我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他们两人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做什么交易,凌筱月忍不住有些好奇。
尖帽人轻笑了几声,沙哑的嗓音笑起来有一种隐约的尖锐:“虽然你有仙籍,但两魂六魄被困在这生死不分界,你就算转世也只是一个平庸无能到极点的俗人。一个已经失去仙格的人真的值得你为了他成为不分界守门人?”
胡不归看着他也笑了笑,“就算失去两魂六魄,我也一样可以在轮回中享受繁华,可是若我不救他,他就永远没有机会再入轮回了。”他们的对话让凌筱月心里一惊,不论是仙是凡,均有三魂七魄。胡不归这是要用自己的两魂六魄来交换朋友转世的机会,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让他不惜这样牺牲?
尖帽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松了口,“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就成全你。毕竟自从我接任以来,你是第一个敢于死神做交易的人。”说着,他缓缓伸出手掌,一个小小的光晕在他的手心里闪着微弱的水色光华:“虽然我留住了他的魂魄,但要承受住轮回道中的压力,还需要将你九成半的功力渡给他,不过这样的话,你转世之后可能会面对很大的困扰……”
没等对方说完,胡不归已经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不用说了,我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