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大年夜。星云山庄上下一如往昔的忙碌,凌筱月站在窗前看着夜空中飞舞的雪花和远处来来去去的男男女女,无聊地撇撇嘴,整个山庄似乎只有她一个闲人。
她叫凌筱月,星云山庄的二小姐,至少在锁星居里吟翠和巧儿是这么称呼她的。不过她自己却从不认为星云山庄里除了啸日哥哥之外,有人把她当作过二小姐。当年若不是有啸日哥哥的拼死维护,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而现在她依然好好地活在啸日哥哥身边,虽然他很忙,有时候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一面;虽然锁星居很小,没有连廊,没有亭榭,甚至连小厨房都没有,只有一间狭小的厅堂连着两小间的卧房和一个小小的院落。
其实,当年啸日哥哥陪着她来到这儿时,情况更糟,那不知多少年不曾修葺过的屋檐几乎被疯长的葱翠占满,院内更是杂草丛生。一踏进院子,她还来不及感慨,就感觉揽着自己的那只臂弯微微收紧,凌筱月知道啸日哥哥在生气。可她也知道那时一样只有五岁的啸日哥哥已经拼尽了全力,这是唯一能保全自己的交换条件,他和她一样,别无选择。她依然记得那一天他临走时给她的那个拥抱,他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凌筱月似乎觉得有什么热热的滴在她的颈间。他伏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筱月,我一定会变强的,我一定会一辈子保护你的。”
凌筱月并不觉得锁星居有什么不好,虽然它很小,但经过简单的修葺整理之后,看起来温馨了许多。虽然院落陈旧,虽然各司局经常用各种借口私下苛扣锁星居的东西,但凌筱月却并不真正放在心上。她喜欢呆在这里,至少在这里她不用时刻面对那群老头子的刁难,至少在这里她不用时刻面对山庄里随处而来的白眼,至少她现在可以安静地呆在啸日哥哥身边。
垂下眼帘,她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回坐到卧房的火盆边,拿起火钳拨了拨火盆里快要燃尽的木炭,让它们尽可能地为寒冷的小屋内增添一点暖意。大雪婆娑而下的声音静谧绵长,她放下火钳将小手凑到嘴边轻轻地呵了呵气再次抬头望向窗外:今年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呢。
“吱呀~!”大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凌筱月抬起头,便看见一条亮红的身影闪了进来,动作极快,却没有带出一丝声响,临末了来人还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将门轻轻地关了起来。看着娇小的身影一连串的动作,凌筱月不由得哭笑不得:“蝶澈,用不用回自己家都跟做贼似的?”
听见她说话,蝶澈转过身来。她长得是极好看的,纤细的柳叶在眉骨边画开,火红的长发随意地散放在右肩侧,修长而飞挑的眼儿,小巧圆润的朱唇在她的脸上绘出的是撩人心神的妩媚风情。火红的眉,火红的发,火红的剪瞳汇在一处透出让人无法抗拒的妖冶魅惑。只见身穿亮红小棉夹袄的她一手拎着一小捆木炭另一手则抓着一只油纸包,一边走到火盆旁边坐了下来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是啊是啊!回自己家是不用跟做贼似的,但要是我现在拿着这些东西在山庄里转上一圈,明天开始就该有人说我们锁星居闹鬼了。”
凌筱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抬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油纸包,暖热的温度让她舒服得几乎要忍不住叹息出声。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包,酱汁饱满的酱牛肉被切成了薄片放在金灿灿的油酥饼上,引得人食指大动。她盯着牛肉片上油亮的酱汁咽了咽唾沫,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喊出声来:“蝶影!!下来吃饭了!!”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颗暴栗,疼得她几乎要将手里的油纸包扔出去。她揉着被敲疼的后脑,委屈地看着蝶澈:“啊!好疼!!怎么又敲我的头?都被你敲傻了啦!”蝶澈却故意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只是自顾自地往火盆里添着火炭:“迟早会被你气死,每次都这么大声就不怕被别人听见?”
其实蝶澈说得倒也没错,谁让除了她之外没人能看得见他们俩呢?
蝶影蝶澈是凌筱月除了啸日哥哥之外唯一的朋友,她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好像从她记事起他们就已经在她身边了。只是不知为何,除了她之外并没有人能察觉的到他们的存在,就连啸日哥哥也不例外。小的时候她也曾不止一次地跟啸日哥哥说起过,但啸日哥哥却认为那是她太寂寞了才想象出了这样两个人,派了两个丫头来照顾陪伴她之后便没了下文。只不过这两个叫吟翠和巧儿的丫头却并没有像啸日哥哥所说的那样乖巧懂事,总是时不时就借故不来锁星居。就比如今天。
“吱呀~”正想着又一阵冷风穿堂而过,冻得她一个瑟缩赶紧回神,却发现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男人的赫然出现在窗边。与蝶澈相似修长的眉眼,却与蝶澈截然不同的冷硬气质,再加上那雪眉白发,来人不正是蝶影吗?苍月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旁的蝶澈已经开口埋怨道:“哥!怎么每次都走窗户?大门摆着好看的么?”蝶影没接口,只是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然后走到凌筱月身边坐了下来。凌筱月赶紧讨好似的将手中的油纸包递了过去,他的视线因为她的动作而被牵动,落在金黄的油饼上,然后又抬起来,从凌筱月脸上一滑而过,最后落在拨弄着炉火的蝶澈身上。他皱了皱眉,总算开了口:“怎么回事?”
蝶澈手上的动作一停,随后抬头看向他,娇俏的小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你说呢?年夜饭被那两个丫头偷偷地领走了,不知拿去孝敬谁了。所以你小妹我就只好去顺手牵羊一顿了,不然咱们姑娘就只能饿着肚子过年了。”她的话音一落,蝶影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仔细看上去,似乎还能看见有青筋在额间隐隐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