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过,全场惊。
没人能想到,一向喜欢素衣长衫书生装扮的医者莫沧海居然能强悍如斯,就连凌啸日都没想到。只是令已出,路已绝,他与他今生已经不可能再是朋友,所以注定只能针锋相对。
被断剑的弟子还没晃过神来,又有十四名弟子冲了上来。一样的配合无间,剑光挥洒,如行云流水,却暗藏细密剑芒,所使出者正是星云山庄之中的四大剑阵之一——水云剑阵。剑芒临身,步伐一直未曾停顿的莫沧海突然转过身来回踏一步,右手四指虚握,正是握剑的姿势。就在同时一把透明的三寸长剑在他手中凝成,正是凝灵剑。剑无剑格,却杀气沸腾,只见莫沧海剑花一挽,看都不看就平平刺出。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滞,极其平常的一剑,却是正中阵眼的一剑。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水云剑阵虽不是顶级的格斗杀阵,但威力也不容小觑,更是星云山庄平日里极少对外使用的剑阵之一。莫沧海居然在转身间看都不看就能一剑刺中阵眼?
阵眼被破,但剑阵却并未如众人想得一般崩裂,万点蓄势待发的剑芒只来得及自剑阵中闪了两闪,随后就听“噗噗”声连起,剑芒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纷纷涌入到那把透明剑中。持剑施阵的剑者们见此情景无不心惊,剑芒均是他们自身灵力所化,被人吸走怎么得了?只可惜无论他们怎么努力,手中的长剑就像长了根一样,无法移动分毫。随着剑芒的涌入原本透明的剑身渐渐有了颜色,莹白,鹅黄,淡黄,暖黄……不过瞬间,便已成了一把金色长剑!
看着周围一干人脸上渐渐笼上的惊恐,莫沧海嘴角邪魅的笑意加深。突然他握着剑的四指霍然放开,抵着剑茎的手心往前一送,金色大剑旋即脱手而出,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向前刺去。赵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得大喝一声:“小心!”莫沧海他这不是要破阵,而是要毁阵,连同那十四名守阵者一起!
但即使来得及出声警告,却也已经来不及出手相助。金色的大剑以破竹之势寸寸深入阵眼,十四名守阵者只觉喉头发紧,胸前似乎有千钧之力直直压了过来。可偏偏不但手中剑无法移动分毫,连脚下也似生了根一般寸步不能移。说时迟,那时快,所有变故几乎只发生在须臾之间,一声砰然巨响,金色大剑在没入阵眼的那一瞬间轰然炸裂。随着十几声惨叫以及数具身躯撞到墙上的闷响声响起,所谓的水云剑阵终是宣告,破。
莫沧海眼波未动,径自转回身继续向门外走去。他未曾言语,赵良却已经按耐不住了,水云剑阵的守阵者均是他的弟子,眼看水云剑阵被破,弟子被杀,他面上怎么过得去?于是怒意终是不可遏抑地爆发,“莫沧海!在星云山庄这般堂而皇之地杀人,你以为你还能逃去哪里?”说话间,一记浑厚的掌风便向着莫沧海的后背疾扫而出。八阶武曲星阶的实力,又是含怒而发,所以十成十的一掌威力惊人自是不言而喻。
莫沧海连头都未回,只是脚步稍停,同时将右手背到身后,食指与拇指微弯,相扣弹出瞬间,一道锐利无比水色的光华射出,化作一只离弦利箭以携风带雨之势迎向赵良的掌劲。
两招交接,又是“嘭”的一声,滚滚气浪随即排空而来,让内外殿之中的弟子同时为止所震,不自觉地后退,内力稍显不足的竟是止不住一连倒退了好几步。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赵良饶是功力深厚,也撑不住退后了半步,体内气血翻涌,灵气紊乱。他苍老的面皮上承载着的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惊诧,他不是没有见识过“云旭阳”的身手,也曾彼此切磋过。可自己毫无保留的一掌居然被他如此轻易地就化解了,而他不但未见狼狈,甚至都没有转身,这真让赵良无法接受。
守在外殿的洛逍然看到此景瞳孔禁不住一缩,这就是皇龙之气么?同是身具有皇龙之气,但动用了皇龙之气的莫沧海竟是强悍到了这个地步么?!原来这就是那人如此忌惮莫沧海的原因么?!
“想不到星云山庄之中都是如此擅长颠倒是非之人,”莫沧海停下脚步,环视着四周跃跃欲试又面带畏惧的众人,嘴角笑意加深:“若是你们有此信心能将我留在此处,我就是认了这些罪名又有何妨?”话落人动,足下轻点,人已腾空而起,不再纠缠,踏风飞出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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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天一镇的市集上气氛也紧张如斯。
黑衣男子持刀而立,杀气凝在刀锋之上,凝重肃杀。白发男子隔着刀身与他相对而立,一把折扇格住了长刀,也阻隔了杀气,笑容却并未被杀气影响,一脸的阳光灿烂。周围的行人眼见此情景早就停下了脚步,自发地将两人,呃,不对,是将三人围在其中……嗯,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眼见武向北拔刀冲过来,凌筱月先是一愣,旋即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刚才似乎没跟他打招呼就跑掉了。现下武向北肯定气坏了,又看见自己与胡不归这种姿势,应该是误会胡不归要调戏自己吧?她赶紧伸手拉住武向北持刀的手:“向北,别动手,他不是坏人。”
武向北姿势未动,刀尖亦未动,依旧面无表情地瞪着眼前的那个男人:“何以见得?”坏人的脸上难道都有刻花么?筱月小姐果然如自己所料一般天真,若是自己再来晚些,怕是连人都被骗走了。
“向北兄,未到正午火气就这么大,对身体不好,”一张脸从扇子背后探出来跟着凌筱月称呼道,“不如去醉香楼吃一盅夜香冬瓜盅吧?去火气最是有效了。”白发雪眸,正是胡不归。
“消受不起。”武向北说一个字都懒得多说,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容他怎么看怎么碍眼,如果不是怕误伤周围的人,他早就一刀砍过去。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凌筱月开始有些着急,虽然说被人紧张是一件好事,但紧张过度的时候就容易让人头疼。她拦在武向北面前,劝道:“真的只是误会,向北,相信我,他真的不是坏人。”凌筱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与她不过是一面之缘,但那种感觉却是那么肯定又强烈。
她的话说得非常肯定,话一出不仅是武向北和蝶澈愣了,就连胡不归也不由得呆住了。这小丫头到底哪来的自信,这么笃实地相信自己不是坏人?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暖,这么多年了,他什么甜言蜜语没听过?却唯独没有听过有人用如此肯定的语气说他不是坏人。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
凌筱月如此坚决的态度让武向北也无法坚持,毕竟这男人就是有心想做什么,有自己在也做不了。如果因此让她不开心,也许到时候反而会被少主怪罪。手动了动,刀尖终于离开了扇柄。虽是收回了刀,但他终究还是不放心凌筱月与胡不归那样的男人相处,归刀入鞘之后,他冷冰冰抛过来一句:“走。”
凌筱月知道他所说的走是什么意思,只是她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拽着他的衣袖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先等等嘛,向北,你身上有银子么?”
武向北眉头一皱,“干嘛?”这话题跳跃得着实有点快了吧?她该不会是真想去那个什么醉香楼吃饭吧?想都不要想,他绝对不同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筱月小姐学坏了,他怎么跟少主交代?
“你先别管,借我三两,我日后一定还你。”凌筱月坚定了要给凌啸日惊喜的决心,不想说出实情。
“不说不借。”武向北何许人也?拒绝得干净利落,依然不肯浪费多余的口舌。
“你……”凌筱月一时气结,这人怎么这么难沟通?不过是想借他三两银子,从胡不归手里将簪子买下也就不欠这份情了。想都不想就拒绝,也太不给她面子了吧?
明了她意思的胡不归凑了上来,脸上的笑容甜腻到让人发慌:“凌姑娘何必客气?难得你我一见钟情,相谈甚欢,这小小玉簪就当你我的定情信物好了,何必要还我银两这么生分?”
如果凌筱月此时在喝水,一定会一口喷出来。她回过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什么一见钟情?这个男人,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好不好?还定情信物,这样的说法很容易让武向北这样死脑筋的人误会的。凌筱月回头目光撞上了武向北眼神复杂的黑眸,她在心里暗暗扶额,糟了!看样子已经误会了。
“不是的,向北,你听我说,”凌筱月赶紧解释,“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想买这个簪子,这位公子出钱买下来要送我,我觉得不好,才想向你借钱……”
她话未说完,武向北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定十两足重的纹银锭子,向胡不归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