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山道上,马车飞驰而过,驾车的男子樱色衣袍飒飒,雪发飘然,轻扬的眉角间是掩不住的笑意。反观他身边穿着天青色猎装的少年,水嫩的脸皮似乎吹弹可破,唇红齿白的模样虽然缺少了一些阳刚之气,倒也算得上是俊朗,只是此刻愁眉深锁的他让这份俊朗平白地消减了不少。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甩掉了武向北急着赶回星云山庄的胡不归与凌筱月,当然这个马车上肯定不止坐了他们两人。
“你这么急赶回去是要救人么?”胡不归看了看身边的人,似乎从刚才开始她脸上的表情就绷着,到底是发什么了什么大事?让她这么紧张?
“嗯。算是吧。”虽然凌筱月不怎么确定,但肯定是有人出事蝶影才会出手相助,可是这额间的灼热到底是因为谁呢?云旭阳淡若浮云的笑靥与凌啸日深情凝眸的样子不断在她的眼前交替,她的心更乱了。
“就是你买簪子想赠予之人么?”胡不归转开了目光,凌筱月脸上复杂交织的目光让他有些微微地不适应,他还是比较喜欢从她脸上看到欣喜和快乐的笑容,“这个人对你这么重要么?”那支梅花簪虽是梅花为型,但却是男女皆宜的款式,稍欠阴柔的线条普通女子并不会喜欢。
“嗯。很重要,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凌筱月目光有些飘渺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啸日哥哥为自己牺牲了多少,又放弃了多少,谁都说不清了,他早就在她心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了。
“那……”胡不归刚想借着问点什么,却不知为何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一旁凌筱月似乎发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冷么?”虽然说是山道风大,可现在都这个月份了,他一个大男人不应该怕冷了吧?
“呃,不是。”胡不归轻咳了一声,一边抓紧了缰绳催促着马儿的脚步,一边嘴角向后瞥了瞥,示意麻烦到位了。凌筱月随着他的动作转头看向马车后方,啊咧?!那个疾速靠近着马车黑色的影子不正是武向北么?不会吧?都追到这里了还不肯私心?!凌筱月心里一怒,看来他果真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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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驰而过的马车,转身间就消失在尘埃飞扬的荒凉山道中,只留下一道清晰的车辙提示着这里曾有人经过。一身黑衣的武向北正握着刀站在这道车辙前,沉默不语。眼神冷肃中带着杀意,但望向的方向却不是马车消失的尽头,而是车辙的另一侧空无一人的空地。
其实他刚才差一点就能追上马车了,虽然他的轻功不算绝顶,但若是将灵力提到极限去追,一般的骏马还是不成问题的。就在他已经接近了马车,伸手想要抓住车辕攀上车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铮的一声。刺耳的琴音挑动了他的听觉,他当时不由得一愣,明明自己从不喜欢这也音律之事,但为何却让他有些熟悉之感?音波携带压力从马车前方席卷而来,虽无杀气,但浓重的压迫感还是迫使武向北不得不撤手回防。拔刀抵挡,砍破的竟然是一枚音刀,而他也因为这一霎那的撤手而彻底失去了阻拦筱月小姐的机会。因为就这他分神的这一转眼,胡不归就猛地挥鞭加快了马车速度,扬长而去。只留下胡不归爽朗的笑声消失在山道尽头:
“哈哈哈~!向北兄,放心吧!我一向很君子的,人我会完好无缺地还给你的。”
正欲拔脚再追,竟又是一只音刀飞过来,砍在他脚前一寸之处,扬起一片混沌尘土。武向北心里一惊,这人居然是使用音攻之人?!难道是胡不归的手下?
风不知何时停了,山道上的气氛因为无法打破的沉寂而显得越来越凝重,蝶澈抱着琴坐在山道一旁的巨石上。想起凌筱月一把把她推下马车然后向她一张一合比划着嘴型,她不由得心里叹着气:姑娘,你这不是存心害我么?凌筱月跟她说的是:“蝶澈,想办法帮我拖住向北一盏茶的时间。”
一盏茶的时间,足以让武向北无法以轻功追上马车;但一盏茶的功夫,也足以让她在武向北面前彻底露馅啊。看着武向北握着刀柄四处扫视的样子,她不禁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为什么这种倒霉的差事要落到她头上?
倏地,长刀出鞘,凛冽的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向巨石背后的矮树丛,蝶澈心里一阵大骇,急忙揽着幻蝶琴翻身跃下石块,贴着武向北的身侧避开刀锋。她额上不禁渗出点点汗珠,这个武向北也太可怕了吧?她虽擅长音攻之术,但论起速度方面却是远不及哥哥蝶影,刚才那一刀她几乎没看清是怎么拔刀的,若是刚才闪得慢一份,她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但她什么动作都没做,而他因为看不见她所以连她的呼吸应该也几乎感觉不到才对,他到底是凭什么知道自己的方位的?
武向北一刀劈下,矮树从瞬间一分为二,惊起飞禽数只,却不见有任何人的影子。他浓眉拧了拧,难道自己的感觉错了?收刀的瞬间,突然一股熟悉的幽香毫无征兆地蹿入他的鼻间,他猛地一怔:这个味道……脑中灵光一瞬,是了!难怪他觉得有些熟悉,是那一日在凌筱月房间内他闻到的香味。而那琴音,难道说……这人与他暗中保护少主遇到水蝶衣的那一夜里的琴音主人是同一人?
他归刀入鞘,虽然不知道对方身在何处,但有了刚才转念想法他便没了阵风相对的气势:“不知姑娘因何拦住在下的路,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继续耽搁,抱歉了。”说完,他便转身想要离开。一旁的蝶澈有些急了,他现在怎么能离开?要是让他走了,到时候怎么跟姑娘交差?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灵机一动,隐进了刚才被武向北一刀劈开的矮树林的右侧,这边的树木还算是稍稍能掩住身形,毕竟在这狭窄的山道上,能藏身的地方不多。“慢着!”她不确定武向北能不能听到她说话,毕竟除了凌筱月和蝶影,她没有对任何人开过口。
武向北的脚步一顿,显然听到了。女子的声音从身后的矮树丛中传来,果然自己没有猜错,她是个女子。那她的修为应该不差,竟能从容地避过自己的拔刀斩。原本的熟悉感加上一份对武者身手的欣赏,武向北停步转身,却不见女子现身。但想到对方是女子他也并不强求,只是问道:“何事?”
“你不能追。”蝶澈直接将想法抛了过去,大不了就开扁。这不能怪她,谁让明知道武向北看不见她,姑娘还将这个难题留给她,明摆着要让她为难。
“为什么?”武向北虽不知道她是谁,但就她曾出现在凌筱月卧房里这件事看来,她应该是筱月的朋友,但既然是朋友就该关心她的安危,可是为什么不让他去追?
“给我一个你非追不可的理由。”蝶澈不答反问。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人我信不过!”单凭在自己面前都能拐走筱月小姐这一点,他就看这个胡不归一百个不顺眼。
“这点我可以保证,胡不归不会伤害她的。”武向北着急着走,可偏偏蝶澈不急不慢。其实蝶澈心里也没底,只不过姑娘那么笃定的态度让她也不得不冒险。
“任何人的保证我皆不信。”武向北不愿再废话,再次转身。
铮!尖锐的单音带出音刀一枚,武向北错步让过,音刀擦着他的额际飞过,带起他发丝飞扬,但他却没回头:“姑娘这是非要阻我的去路不可了?”
“让我让路可以,”蝶澈声音里也有了寒意,“除非你说出今日一行的真正目的。”其实她在下山的时候就有怀疑,平素里最怕姑娘不在自己的保护下下山的凌啸日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主动提出让武向北带她下山游玩一天?可是看着姑娘兴致勃勃的样子,蝶澈又不想扫了她的兴致。可是如今武向北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筱月回山庄,这件事情真的不单纯。
“恕难从命。”武向北四字迸出,霍然转身挫腰手中长刀再出,刀气磅礴攻向矮树丛,同时自己借力而退。少主之命不可违,更何况自己没有跟陌生人交浅言深的习惯。
“我说了不说明白不能走,你就走不了。”琴音再起,却不再是单音,而是一曲激扬澎湃的鏖战八荒,蝶澈的声音容在曲中颇具巾帼之气,与之前的柔音判若两人。无数音刀随着锵然扬抑的曲调从矮树丛中飞旋着射出,有几枚竟在空中兀得转向,生生截断了武向北的退路。
如果说刚才拦他是因为姑娘的命令,那么现在的拦他则是因为弄清楚事实的真相,他一样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