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正午,醉香楼。
“掌柜的,”店小二阿丙风风火火地推开胡不归的房门,看也不看一头扎进去,“二掌柜说让我过来看看您起床了没。还有,酒窖里的女儿红已经不多,后厨的天香草也不够用了,让我来问问是不是要套车去……”话还没说完,一只绣花鞋凌空飞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命中他的额头,紧接着扑面而来的是胡不归怒不可遏的吼声:“滚!去你的二掌柜!!!”然后是一阵不满的娇嗔:“要扔也扔你自己的嘛,胡大掌柜,这已经是你第四次扔我的鞋子了。”
其实也难怪胡不归要抓狂,换了谁正在销魂的过程中被打断都会不爽的,更别提这种打断自从莫沧海那个男人出现之后就没停过。而他的醉香楼也似乎在一夜之间易主了似的,上上下下的人对莫沧海无不服服帖帖,酒窖和后厨的缺货频率也越来越快,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店里的生意居然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好了?这是明目张胆地挑衅!!
不一会儿,仅披着一件樱色长袍的胡不归顶着极度充血的雪眸杀到了莫沧海的房间门口,脾气暴躁地一脚踹开了房门,才换上不久的红木门再次被秒杀。只听它只来得及吱呀地哀号了一声,便晃了两下扑倒在地,发出很大的一声“嘭!”,仅仅工作了不到六天的门就步上了前任的后尘。这番响动终于引得在房间正中方桌边自斟自饮的莫沧海稍稍转头向尘土微扬的门口看过来:“哟!狐狸,今天起得真早呀,我还准备一会儿若是不见你就直接喊你去吃晚饭呢。”其实说他自斟自饮倒也不确切,因为此时桌子上明显有两个酒杯。
“莫沧海!你够了吧?!”胡不归恶狠狠地将自己一头的雪发揉成了鸟窝状,满眼血丝地冲到莫沧海跟前怒吼:“你不整死我不开心是不是?!今天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跟你没完!!!”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现在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莫沧海放下手中的酒壶,伸手捏起桌上的杯子一脸委屈地回头看着胡不归:“狐狸,你这就冤枉我了。我是为了你好,我不过就是为了预防你哪一天你一不小心纵欲过度死在床上而已嘛。”桌上的另一只杯子凌空浮起来,但莫沧海话音一落,它像是被什么吓到了竟是一抖,杯子里的酒洒了不少出来。
“你……”胡不归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被这个无语的男人打败了,还“而已嘛”?当然他也看到那只漂浮在空气中的酒杯,就知道蝶影也在场,而蝶影在场就意味着是要找他商议筱月的事情。想到这一层,他的怒火就熄了一半。
莫沧海啜了一口杯中酒,然后斜眼瞥了一眼胡不归,“怎么样狐狸?这几****这么‘拼命’,可是想到什么办法?”胡不归没了刚才的气势,悻悻地甩了甩手,拉过桌边的一张方凳在莫沧海和蝶影的斜对的三角位置坐了下来。其实这几天他一直在苦思冥想救筱月的办法,但就那个叫凌啸日的疯子那天的行为来看,跟他斗心机是非常不明智的。可是如果不用计谋,要想进星云山庄救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思前想后考虑了半天,胡不归才有些不开心地抿了抿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没有!”然后他很大力地拍了一下桌面,“来人!去把那个什么张巧寿给我找来!他做的这是什么门啊?!这么不结实!马上让他给我滚来给我重弄!再出现这种问题我就去拆了他的招牌!”
原本看见大掌柜吃瘪憋笑快憋得内伤的阿丙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点头:“是!是!小,小的这就去!这就去!”话说完还没等离开,却不想莫沧海在屋内幽幽地插了一句:“张巧寿的手艺的确一流,不过碰上你这样奢侈浪费的主顾只能算是他运气差了些,你也别为难人家了。”
“你说谁奢侈?!明明是那老小子手艺不精,偷工减料!”胡不归有些炸毛,“还有,这醉香楼是我的地盘,你管我怎么样?!”回头瞅见阿丙居然还没动作,不由得怒火更胜:“你小子还不快去?!不想混了是不是?!”这真是两天不打,上房揭瓦了!这些个人是不是都不记得这醉香楼的正主是谁了?
阿丙被吼得又是一哆嗦,什么也不敢多说,立刻做隐隐的泪奔状跑走。这怎么能怨他?这几日一直听二掌柜的吩咐都成习惯了,一被他叫就习惯性地想停住听他吩咐啊。
莫沧海敛着眉摇了摇头,薄唇轻轻咂了咂,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偏过头叫住了门外走廊上正好路过的帐房管事忠伯:“忠伯,你来的正好,今日我的房门又被大掌柜不小心用坏了,维修费用连同前几日那扇一并算好,从大掌柜这个月的开支里扣吧。”
原本只想快速路过恨不得想隐形的忠伯脚步一顿,在心里哀叹竟然没逃掉,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微微向着屋内欠了欠身:“是!请二掌柜放心!”说完,便快得不能再快地从门前“咻”的一声消失了,撤离的速度与他稍显臃肿的身材异常得不匹配。
“喂喂!莫沧海,你别太过分了!这酒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凭什么管我?!还有,你什么时候成了醉香楼二掌柜的?!”胡不归伸手抓起酒壶,不甘心地啐了莫沧海一口之后便开始就着壶嘴开始灌酒。
莫沧海喝干杯里的酒,然后放下酒杯摊了摊手耸肩,“既然你记性这么不好,我倒是不介意提醒你一次,五天前的赌酒之局你所下的赌资为何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胡不归手里的酒壶一顿,吞咽的动作跟着慢了一拍,顺流而下的酒液很理所当然地呛进了气管,引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他……他怎么会不记得?!他……他……好吧!他只是很努力地想假装不记得,也很期望作为赌约的另一方,莫沧海很凑巧的也不记得了而已。毕竟赌约输了是一件让人觉得很丢脸的事情,而且最让人觉得丢脸的是自己居然是输在多年以来引以为傲的酒量上!这真的是让他丢脸到家了。
在醉香楼,赌酒也算是生意的一种。如果对自己的酒量有信心并能拿得出让掌柜认可的稀有佳酿,就可以向大掌柜胡不归提出赌酒之局,若是能胜出,不仅能得到不错的银钱奖励,而且还能获得赌局设立只是自己提出的一项条件。只要是在能力范围之内,不管是杀人越货还是抢美女,醉香楼都能免费帮你做到。只不过这生意存在的时间虽然与醉香楼的年龄相当,但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拿到过奖励。胡不归的酒量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抗衡的,这其中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根基不错的人几乎都能一眼看得出他是一个散仙,但却从来不会有人知道,他还是酒仙。
酒仙,其实并不是什么仙籍。所谓修仙无止境,不管是位列哪一级的仙班,如果还想继续提高自己的位阶最少不了的就是修炼。但与凡人修仙的方法不同,仙家的修炼方式却是可以自己选择的。有些仙家酷爱炼丹制药,便可以借助药力提升自己的修为,比如太上老君;而有些仙家喜欢斩妖除魔,那么便可以在斩杀妖魔的同时将对方的灵气吸收转化来提高自己的修为,当然这一类的仙不在少数;当然也有些是嗜酒如命的,那么他也可以寻觅酿制各种有助于提高功体的琼浆玉液来提高自己的仙阶。显然,胡不归属于最后这一种。
不过,他却也是有所不同的。他并不嗜酒,相反的由于常年饮酒,对于酒他在心里是有抵触的。可是他却有离不开酒的理由,不过同样是个让他很丢脸的理由。如果他超过三日滴酒不沾,那么第四天醒来前尘往事连同成仙后所积攒的修为就会随着初生的骄阳化成一抹虚无,他的一切会归于一片空白。
简单点说,就是如果三天不喝酒,他就会失忆,忘记成仙之后的所有事情,包括遇到的人事物以及修行所得到的一切。当然这也是在事情反复发生过不记得多少次之后,有人告诉他的。为什么要说成仙后呢?那当然是因为他成仙前的事情也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可以说,酒是他维持自己完整的必备“食粮”,已经完全融入到了他的血液中,毕竟没有谁会喜欢每天一觉醒来就忘记自己是谁这种事情重复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他练就的一身出神入化的酒量并不是寻常人所能比的。
可是,这样的他居然会输给了莫沧海!!!一想到这一点胡不归险些又要抓狂,他莫沧海不过是一个灵术师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酒量?酒量输给他就算了,居然连半个醉香楼也输给了他?!这叫他情何以堪?!传出去他胡不归还要不要在这天一镇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