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瑶紧追着那条青影来到了飞云崖。
青果已被人平放到了地上。
明瑶的直觉没有错,此时的他依旧如同多年前般背负着双手看着崖边的云景,挺拔的身躯站的笔直,衣袍在山风下烈烈飞舞。
看着那条颀长的背影明瑶的心神有了瞬间的恍惚,千百年弹指即过,可你依然一如当初那般模样。
“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吗?”明瑶虽然极力的压制着内心的情绪声音仍然有少许的走调。
明琪没有回头,淡淡的道“我们四人之中你的心性最为淡泊,证道之日想来已不远矣。”
明瑶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高耸的胸脯连连起伏了几次,这才平静的道“为何置宗门的弟子死伤而不故,却来抢她?”
明琪答非所问的道“你以苍生之念而证唯心之道,如此岂非坏了道心。”
“唯心,唯我本心,唯天下苍生之心,我心即是道心。”明瑶低喃了两句忽然猛地上前搬过明琪的身体道“难道宗门的弟子就不是天下苍生吗?”
明琪看着她,眼神却穿过了她的身体延伸到了虚无之中,“你不该回来的。”
“因明玑师姐的死你闭了死关,我不怪你,宗门弟子死伤无数我也不怪你,可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你让宗门情何以堪?让我情何以堪!”
明琪眼神一冷,反唇讥道“我救她难道有错吗?她就不是宗门弟子,就不是天下苍生了吗?”
“不只如此吧!”
明琪苦笑了一声没有否认。
明瑶叹气道“既然不舍,何必当初。”
明琪忽然激动的道“我没有负她,这只是一个阴谋......但却是我亲手杀了她,”突然又像个孩子般委屈的道“我太心急了,你看到了做错事的代价吗?”
明瑶刚想开口,却发现飞云崖上忽然静谧起来,驳杂的气息全部掩去,只剩下明琪伸开了双臂,正静静的看着她。
“师兄?”明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无法置信的一幕。
飞云崖的上空不再满是云雾,而是隐隐的显现出千条真气锁链,每一条气机都穿插在明琪身上,向虚空里延伸而去。
无论是元神还是元婴都被这锁链牢牢的控制,心窍臂腕双脚上各种周身的气穴之处全部如此。
明琪双臂一震,一切锁链消失于无形。
“你可看得清楚?”
明瑶点了点头,心底渗出了一股寒意,直冷的舌头僵硬,汗毛倒竖。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离不开飞云崖的原因?”已到大乘中期,只差一步便可渡劫飞仙的宗师竟被不声不响的锁在这里,这种事情传了出去恐怕会捅破修真界的天。
明瑶颤巍巍的走了两步,伸手在空中挥了挥,那股气机依旧锁在明琪身上,只不过是已一种肉眼难查的方式。
明琪苦涩的点了点头,“我能活动的范围只限于飞云崖,仅此而已。”
“那方才你怎么能到祖师殿......”
“那不是我。”
明瑶彻底的糊涂了,那气息明明就是师兄没错,他为什么要矢口否认?
“是谁?谁把你锁在此处?当年你又为什么要杀死明玑师姐,难道你真的移情了明璇吗?”
明琪忽然仰天长笑,避重就轻的道“移情别恋?明璇那贱/人怎配。”
明瑶心头一松,随后急道“那究竟是什么原因?”
正在此时飞云崖上的气机狂乱起来,明琪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转头冷冷的道“你该走了,其他的你也不必知道。”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明瑶一眼,忽然一把抓住了青果的双腕,放她坐在地上,低吼一声,周身的勃勃生机顺着青果手上的静脉,一股脑的朝青果的涌了进去。
明瑶大骇,“你疯了,不要命了吗?”说话的同时素手也抓向了明琪的手臂。
她心中有千百个疑问等着他去解答,就算没有,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同门师兄在自己眼前死去。
一股狂暴的力量自明琪的身上反弹了回来,明瑶喉中一甜,蹬蹬蹬连退几步这才稳住身形,借这缓冲的时间把那口血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身体忽然变了的飘渺起来,明瑶使出了‘云隐’中的‘卸’字诀,素手一探再次朝明琪抓去。
明琪厉声道“你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吗?滚。”
明瑶在离他三丈左右的地方站定,云白的道袍上鲜红的血液极为刺眼。
第二次被反弹回来那口血终究还是吐了出来,此刻的心境反而前所未有的平复。
青果的身体如同一张巨口,不断的吞噬着明琪的生机,就算明琪此刻有心放手也难抽身。
转眼间明琪的满头青丝变成白发,身体也迅速的干瘪下去,可那张痛苦扭曲的俊脸上竟然挂着解脱般的笑意。
明瑶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满面沧桑的老者,怎么也无法相信他就是那个气宇轩昂的师兄。
最后一缕生机被青果吸收掉之后,明琪的身体抽搐了两下,身体一仰咕咚一声躺倒下去。
明瑶呆愣半晌,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任她心性如何沉稳也在连番的打击过后粉成了碎片。
“升云就要在我手中断送了吗,究竟要死多少人,如今连师兄都去了......”明瑶忽然打了个寒战,“你不能死,要死也得给我说清楚。”
她毫无形象的爬到了他的身边。
明琪眼神涣散,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点焦距的盯着某处,嘴里还喃喃的说着无法听清的话语。
她抱起明琪,掌心抵在他的心窍之上,一缕蓬勃的生机缓缓的融入他的体内。
明琪眼中陡生一缕神光,蓦地翻身坐起,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量竟把明瑶推倒在一旁。
明瑶看着面前这个发鬓斑白的老者鼻子一酸眼泪扑簌而落,“你这又是何苦!你能如此舍命为她,为何我不能如此救你。”
明琪挣扎着把身体坐正道“不必白费力气了,那是我欠她的,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下山去吧,如今这副鬼样子还是不要看的好。”
明瑶肩膀颤动不止却硬是没有发出抽泣的声音。
明琪看着青果低声的道“修为越高越发体会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可笑,若你有心,便多行善事速速还原本身,早些解去青栩的枷锁吧!几千年来‘他’为你付出的纵然不少,可我们这般无辜的人要为你背负又何其多也!”
明琪忽然癫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神也有借助凡人的时候,神力也不是无穷无尽,那我们修仙来做什么,苦苦登上了高峰,却发现更高的让人只敢仰视,这到底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明琪回光返照般的抓住了明瑶的手腕道“师妹,下辈子别在选择仙路,找个好人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吧!”
“好人?这世上除了.....”明瑶垂泪道“那样的好人不会再有了。”
明琪道“你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他想伸手为师妹拭去泪水,却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狠狠的喘了一口气,模糊不清的道“不要去寻找真相,那是你碰不得......”
良久过后飞云崖上传出了一声脆心裂肺的厉啸。
“明琪!师兄!”
“你就这样就走吗?”明瑶再也不复往日的淡然模样,“你留给我一大串迷,却不给我半分提示,青果的元神中有明玑师姐的气息,这个不会错,可锁住你的人又是谁?你说她解去青栩的枷锁这又是怎么回事?”
“冥冥中难道真的有人可以操控别人的人生?你我修行千年已近半仙之体,自也有一窥天地之能,你说这话是在逗我笑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明瑶死命的摇晃着明琪干瘪的尸体,忽然又把脸贴到他的胸膛之上低声道“你知道为何我以苍生入道吗?我得不到你的心,只能去领会苍生的疾苦,如果我真的心存冷漠去看待苍生,如何能有今日的道果,那是为你装出来的,明玑师姐何其幸也,哈哈哈,无论你们发生过什么,他终究是还了你了,你还会恨吗?”
明瑶轻轻的抚摸着明琪满是皱着的脸,双目中满是爱慕,“这世间还有谁配被我看在眼里,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心头陡生警兆,腾出一手长袖一拂,怀抱着明琪平平移出丈许。
一声勾魂夺魄的娇笑过后,云雾中走了一个妖冶的女子,身穿浅紫色的束腰纱裙,头上梳着一个繁杂的发髻,行走间环佩叮咚,犹如闲庭散步,好不惬意。
“啧啧,今日当真是听了一个大好的故事,没想到师妹竟还有这番心意,到是你明琪师兄不解风情了呢!”
明瑶脸色连变几遍,“是你?”
紫衣女子大笑道“吃惊了?还是你也以为我死了?”
明瑶冷哼道“这里已经不欢迎你来。”
紫衣女子也不生气,往前走了几步,指着明琪道“我与他早已有了夫妻之实,难道他死了我就不该来看上一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