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儿子义正言辞、言之凿凿;李道被逼的左右为难,最后只能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儿子:“阿爹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打掉那个孩子跟那女子断绝往来,阿爹就当做没有这件事情,你依旧是我的儿子,依旧做你锦衣玉食的李家公子。要么,你便滚出李家,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从今往后,你与她是好是坏再与我李家无关。你——自己选吧……”说道最后,他微微的哽咽起来。
想当年大儿子离家远去,他也只是愤怒多余伤心;没想到会有今天,看着这个他从小骄纵惯养的小儿子;不禁心头隐隐作痛。
秋尘跪在地上,低着头默不做声。只是在亲爹说出要他滚出李家的时候,身子禁不住轻颤了一下。
那案前坐的,是身为太子太傅的李道李大人;而说出这番话的,是自己的亲爹;是那个养了他十七年、宠了他十七年的亲爹。如今,居然要把他赶出这个从小庇护他长大的地方,这是他的家啊!他怎能承受……
等了好一会儿,书房里一片寂静无声;李道终于开口:“你——可有决定?”
秋尘缓缓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爹,孩儿不在的日子,您要好好保重身体;老柳说您总是睡前忘记喝安神汤,那药材贵得很倒了就可惜了;还有那酒,能少喝就少喝吧,喝多了伤身;还有那酸枣做得吃食也少吃吧,姓王的御医说您吃多了不免要牙疼……”
“秋尘……”听着小儿子的唠唠叨叨的嘱咐,李道眼眶一热;一丝不忍涌上心头。
“够了,你若真有这孝心早前的做什么去了?”李轩司冷冷地打断这颇为悲伤的氛围:“爹,切莫因为一时心软铸成日后大错。”
听大儿子这么说,李道方才缓了缓心绪:“你真的做好决定了?”
秋尘俯下身磕了个头:“孩儿不孝,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回来认罪。”
“你……”李道深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叹道:“即使如此,你好自为之。宵禁之前,后花园最东面的那扇小门,是你小时候常常溜出去……”
“谢——爹成全。”秋尘笑了笑,笑容里多了一分说不清的含义。他起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父亲大人的书房。转而朝着自己的西苑走去。
李道望着儿子瘦弱的肩头,那转过去的背影无端生出一股落寞的味道。他的视线随着那身影,缓缓的消失在门口、消失在透亮的窗纸上;淡不可见。
再次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语气颇为酸涩:“他、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李轩司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人可以不用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
李道默然,父子两人最终相对无言,一室沉寂。
秋尘回到自个儿院子里,蛮云不知去了哪儿,正巧不在。他漫步到一架秋千旁,侧身坐了上去。
已近傍晚,夕阳低低的挂在天际。前两天搬在檐廊下的兰花,似乎长开了些;一阵凉风吹来,有隐隐香气。
“斜阳入高楼,暗香满衿袖……”他念叨着这景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深深的把这些一草一木印在脑子里。住了十七年,他早就厌烦了,所以天天想尽办法往外跑;如今,真要离去,倒生出些不舍来;看着这个院子竟也有些可爱。
“呱呱。”青蛙般的叫声响起。
他侧过头看着檐廊下吊着的大鸟笼,遂走过去拿手里的玉坠逗弄道:“你这蠢鸟儿。”
“呱呱,蠢鸟儿、蠢鸟儿!”笼子里一只羽翼丰满、黑亮的八哥正学着舌。
“你才是蠢鸟。”他计较的回嘴。转念想了想,伸手打开了鸟笼:“少爷我竟是把你教坏了么?嘴巴这么讨厌,以后谁还愿意照顾你?不如还你自由,自生自灭去吧。”他一边打趣一边感叹道;也不知是在说鸟儿,还是说的人……
晚膳十分,宝吉提着食盒来到西苑给自个儿少爷送饭。可是,找遍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见熟悉的影子;她推开里屋的门,冷冷清清、整整齐齐;拉开后面的衣柜,除了一些衣服也不见有人跳出来了。
最后,好不容易在桌子下拾到一张被风吹落的“流沙笺”;只见上面歪歪扭扭、龙飞凤舞的写了两句诗——我从此去钓东海,得鱼笑寄情相亲。字她是认得的,只是这意思嘛?
搔了搔头,她满心的不解;少爷真是怪脾气;哪有不吃饭大晚上跑出去钓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