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少年还没有推开破旧别墅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门,几只乌鸦在树梢上叫起来,将冬日的凉意渲染上一层恐怖。一阵寒风吹来,不仅将黏在枝头的枯黄的树叶拍打得瑟瑟作响,就连少年的脸也隐隐生疼。虽然在同龄人中算是早熟的他,也不禁被这萧瑟的环境惊得打起寒战。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与他打赌的小公子哥想也不敢来这边——毕竟,这所隐藏在西云山半山腰的宏伟别墅,据说因为风水不好,又有不洁的东西,所以已经被溪州首富程家,早早的废弃掉了。现在看上去,果真就像是外界传言的一样,简直,就是鬼屋。少年打赌海口,也无非是关于胆量,于是,就有了少年独自一人鬼屋探险的这一幕。
少年正准备逃回家,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凉意。他猛地转身,几只寒鸦像是受了惊,拍起翅膀落荒而逃。他松了一口气,觉得这鬼屋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怖了。
谁知刚一转回脸,就“唰”地,猛然对上一双大得惊人,却泛着血丝的眼睛。少年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只觉得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胸口也是一阵窒息。
惊魂未定之时,来人粗噶的,像是枯叶一般的嘲笑声幽幽传来:“你不敢进来。”
少年这才想起来走退好几米远,这时才发现,对自己说话的,是一个个头小小的少女。她衣着一件已经脏的发灰的白色连衣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粘黏着许多枯枝落叶。头发像是好几年没有洗过一样,像是浸过石油的麻绳一样搭在头上。而她的一张脸,除了一双泛着血丝的脸还能看得明朗,其余的地方都像是被煤灰蹭过一样,黑乎乎的。总之,这是一个让人觉得恶心而又肮脏的女孩。若是把她说成是程家别墅中的女鬼,也不会有人不相信吧。
“你……你是谁?”少年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得不成调子,像是一堆破碎的玻璃。
少女笑笑,像是一瞬间移动到了少年的面前,踮起脚尖,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带着口气的呵气,还有少女身上难闻的味道,这一切都让少年只觉得毛骨悚然:“跟我进来,你就知道了。”
少女说完,像是幽灵一样,拖着自己长长的裙摆,缓缓走向大铁门,将手轻轻放在门栓上。门像是浑身得了骨质疏松的老人一样,“咯吱咯吱”地硬着骨头,叫嚣着将门打开。少女回眸,冲呆在原地的少年微微一笑,道:“欢迎来到,程郁香的秘密公园……”
少年在看见少女潺潺流着鲜血的牙齿时,再也无法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恐惧。他仿佛看见少女那头麻绳一样的长发,像是有了生命,向着自己扑来,而嘴中的血也像是河流一样,哗啦啦流了下来,将整个山坡染上一层骇人的红。少年转身就跑,也不顾自己上来时的山路是多么曲折难走,只想着快点逃离这个诡异的别墅,还有那个诡异的少女。
少女的笑声,仿佛在山间来回萦绕。像是一面密不透风的墙,将少年牢牢困在这不为人知的恐惧之中。他害怕,却又忍不住的去窥视少女又没有跟上来。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少女的声音突然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耳边——
“抓到你了。”
少年猛一转头,果然,少女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双手突然紧紧扒住了他的肩膀,伸出冰凉的舌头,在少年的耳廓上轻轻一舔。
少年吓得魂不附体,尖叫一声之后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就朝着少女的头狠狠一击。少女脑一晕,竟然直直地,双眼大开地瘫倒在地上。
少年不敢再耽搁,连忙顺着自己的记忆,在下山的小路上狂奔。今天真是见了邪了,他竟然,在大白天见到了“鬼”!
下山的路上,有一段平坡。道路的两边全是参天大树,把这条小道装点得倒像是宏伟的拱廊。当然,光线也比其他的地方显得微弱许多,几缕阳光从老树枝条中窸窸窣窣的洒下几点,又随着风不断变换着光影,像是为冬日的林间更添几分寒气。
少年根本没有来得及害怕,一股脑钻进小路间,没有顾得上自己脚下踩到了一束小花。
——直到他,听到一个弱弱的,好听的声音:
“大哥哥,你要不要买一束花?”
少年忍不住回过头,刚才自己走过的地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比刚才的少女还要娇小的女孩子——她手中握着一束已经被踩过的花,小脸白白净净,眼中却含着些伤感的色彩。见少年不回答,她上前走了几步,拉住了少年的衣服下摆,像是撒娇一样摇了摇,问道:“大哥哥,你看你女朋友长得这么好看,就给她买一束花吧……”
少年心里又是一阵发毛——他才十二岁,哪里来的女朋友?
忍不住顺着小女孩的视线看去——在他的右手边上,竖着一面装饰华丽的等身镜。而那中间反映出来的人,竟然不是他,也不是卖花的小女孩——
而是,歪着头,咧嘴笑的少女。
少年觉得自己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他想跑。但是小女孩的手上竟像是使了千万分的力气,让他动弹不得。
镜子中的少女开始笑。少年的视线像是无法从镜子中的少女身上移开似的,只是直直的看着少女轻笑,大笑,傻笑,狂笑——
最后,少女像是笑累了,脖子的侧面突然就裂开一条缝,“啪”地一声,她的脑袋掉了。顺着镜子边沿,咕噜咕噜滚了出来,落在了小女孩的脚边。
少年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已经彻底傻掉了。小女孩放开少年的衣服,蹲下身子,捡起少女的那颗污秽不堪的头颅,睁着一双大眼睛,对少年说道:“大哥哥,你要不要买束花?”少年惊魂未定,向着小女孩手中望去——那个鲜血淋漓的脑袋,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束十分漂亮的红玫瑰。
“大哥哥,你看看,大哥哥的女朋友那么漂亮,就给她买一束吧!”
少年像是被施了魔咒,又一次向着镜子望去——这一次,镜中的人,变成了小女孩。小女孩像少女一样,开始笑,笑着笑着,脖子上裂开一条缝,接着,鲜血喷涌而出,溅到少年雪白的衬衫上,接着,她的头咕噜咕噜滚出镜子,落在了小女孩的脚边。小女孩蹲下身子,捡起自己的头颅,抬起身子对少年说道——
“大哥哥,能帮我把头安上吗?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时间,空气,风。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突然,山林上空传来少年一声凌厉的尖叫——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