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浅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确信刚才在耳边响起来的声音是幻觉,可是心里却久久难以释怀。幸好,幸好她及时扒住了流理台的边缘,不然再摔一跤,说不定孩子,真的会流掉。简直就像是那个声音说的一样,要杀掉这个孩子……
“少奶奶,我进去了。”说话的是下午就赶过来的陈妈。她敲敲门,接着端着一大碗汤走到床边,将小浅扶起来,说道:“这是刚炖好的鸡汤,趁热喝了吧。”
陈妈是一个沉着冷静得像是吴略的妇人。头发已经花白,说话却干净利索。
“好。”小浅老老实实将一大碗汤端在嘴边,狼吞虎咽。或许是因为精神上太过于紧绷而导致的饥饿,没过多久,小浅就讲汤全都喝掉了,留在舌尖的是什么味道却一无所知。她将碗还给陈妈,陈妈接过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出去了。
小浅突然一阵失望——本来是想要请教陈妈,孕妇是不是会产生幻觉什么的。可是总是不好开口。在厨房里面那惊险的一幕,幸好没有被任何人看到,不然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饱了吗?”
这次推门而入的是吴祐希。他一面笑着,一面进到卧室来,坐在床边。
——果然,还是和吴祐希说说吧。说说前几天在程家摔倒的原因,还有刚才在厨房惊魂的一幕……小浅这么想着,正要开口,却被吴祐希抢了先:“小浅,以后什么事情都交给陈妈做就好了,医生也说了,今后要为了胎儿的安全好好保胎。要是再有个什么不小心,我既不能原谅你,更不能原谅自己。”
小浅呆呆看着吴祐希的脸,许久才点点头:“恩。”果然,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不过,像他们这种无爱的婚姻,要是没有了孩子,说不定,只会更加苍白而已。自己那些荒谬的幻觉,还是牢牢实实藏起来比较好。
这一夜,因为终于回到了常睡的大床,小浅如睡得格外早。所以,当吴祐希在书房处理完公务,接着洗完澡就进卧室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了那一幕,令他瞠目结舌的景象——
小浅一脸安详睡着的床,竟然渐渐发出微光,接着,慢慢变得透明如水,像是有着黑洞一般的吸引力一般,小浅的身体一点点向水中陷下去——良久,吴祐希才意识到那不是水,而是镜子。就在小浅即将被那微光吞噬之时,吴祐希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小浅!快醒醒!小浅!”吴祐希没有想到那股吸引力那么强大,他只觉得下一秒就会将小浅的小手抓断了一样,于是一遍又一遍叫喊着小浅的姓名,希望她能够醒过来。突然,从那一滩镜子中伸出两只伤痕累累的,极细的胳膊,一只紧紧搂住小浅的身体,不断的往下拽;另一只则像是鹰爪一样,狠狠掐进了吴祐希的手臂中,像是要将他的皮肉都挖出来一样。
“……小浅!你快醒过来!”吴祐希简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出现这种灵异事件,而且,就发生在自己的家中。
“没用的。”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这个声音虽然吴祐希确切的来说只听过一次,却记得清清楚楚。因为,他听到的,是那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通话。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他遇见鬼了?不,不会的,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身后的这个声音,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邓皓文……”吴祐希微微转过脸,想要确认自己的推测,手上却突然一痛,浑身使不上劲。转回脸一看,小浅,竟然已经被拉进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两只腿,还有被他紧紧抓住的手留在“这边”的世界。
“小浅,你快点醒醒!”没有时间去问邓皓文应该怎么应对,吴祐希只知道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小浅的名字,希望她能够苏醒过来,然后接着两个人共同的意志回到这边的世界。
“没用的……这里,不是你和小浅生活的世界;这里,是程郁香制造出来的,用来囚禁被她偷梁换柱过来的现实中的人类……”邓皓文缓缓说道,接着走到吴祐希的身边,轻轻地把吴祐希的手从小浅的手臂上拂开。刹那间,小浅的身体就像是火箭一样,被两只细细的小手臂拉扯着急速下降,接着在水做成的镜子中只留下一颗水珠和一圈圈淡淡的波痕。
“小浅……小浅!”吴祐希顿时失了神,不顾自己的手臂已经因为刚才的一番挣扎而鲜血淋漓,转过身,一把拽住邓皓文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小浅没有了!小浅没了!都是你害的!”是啊,要不是这个家伙只是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小浅就不会被镜子吞噬了。
“亏你还是小浅的男朋友,就是这么对她见死不救的吗!”吴祐希只觉得火气直冲心头,伸手就给了邓皓文一拳。谁知用力挥出去的拳头却扑了个空,只捶打到了一团空气。他的身体因为重心不稳而踉踉跄跄。等静下来之后,却发现邓皓文正静静地坐在那块巨大的,床一样的镜子的另一边。
邓皓文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而是缓缓说道:“我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我已经将照顾小浅的任务交给你了,她现在能够依靠的人也就只有你,不是吗。”(可是你却完全不知道小浅心中的恐惧。她在程家,还有公寓里的厨房中遇到了什么,你连问都没有问一下……将小浅交给这样的你,我的做法真的正确吗?)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声来。小浅现在能够依靠的人是吴祐希,是她的丈夫,而不是他——因为死亡,早就将他们两个人分开了。就算他在她的身边,她的眼中能看见的,依旧只是吴祐希而已。
“既然决定将小浅交给我,那么……就不要在她的心中停留这么久,你这个混蛋!”吴祐希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沉着,像是一个被惹急了的黄毛小子一样,虽然万分烦躁,却一无所措。
邓皓文苦笑一声:“在她的心中,我的位置,已经渐渐被你给占领了……不用担心,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里是程郁香为了囚禁她从镜子外的世界诱拐进来的人,而制作出来的幻境,小浅没有被你拉进来,实际上你应该谢天谢地才是。”
吴祐希呆愣在原地。邓皓文话中的信息已经超过了他往常对世界的认知。最后,他才得出一个令他自己万分吃惊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我……”
“没错,吴祐希,被拉进镜子里来的,一开始就不是小浅……”邓皓文站起身,用一双已经看透了世间万事万物的眼神,默默盯着吴祐希——
“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