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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叶落而知秋

乌龟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中,它成为了一个人类,降生在了一个贫寒之家,幼年父母叮咛管教,稍稍长大后被送入私塾,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卖身帝王家。

更有公主下嫁,一时春风得意。

此时,邻国进犯,一日连破数城,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半个活口不留。

正要衣锦还乡的新科状元,闻讯,晕厥。他家乡所在的那个小山村,就在那数座城池间。

就此,新科状元愤而生恨,弃笔从戎,仰天怒啸誓要灭掉邻国,以告慰父老乡亲。

二十年沙场征伐,他就此一步一步在尸山血海中,完成着自己立下的誓言。当攻破邻国都城,将那不过八岁的幼年皇帝钉死在龙椅上时,他第一次哭了。

此时,他早已统领三军,成为兵马大元帅。未等班师回朝,他的妻子、一国长公主,就领圣旨前来,犒赏三军。

当天的夜,是血色的,他瘫倒在帅位上,望着一柄柄明晃晃的刀,将那些跟随他二十年的兄弟头颅干净利落的砍下,血液彪飞出老远。

“为什么?”这是他望着那女人问出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妻子无语,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兵马大元帅苦涩的笑了,他懂了,自古皇家最是无情,论猜疑心之重,谁能比得过那九五之尊,以那种人称孤道寡的性子,又怎么容得下他这样的人?

兵马大元帅死了,同时,又有一名婴儿诞生下来……

循环往复,轮回更替,连续九世。或乞丐,或富商,或农民,或江湖侠客,或庙堂弄臣,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经历,跌宕起伏的人生,一遍一遍冲击着乌龟的心神。

当第九世身死后,乌龟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恍如隔世。

大梦千秋,带来的洗礼,影响很大。梦中九世,如真实经历,种种详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好像它当真在一夜之间就经历了九世轮回一般。

这让乌龟的心智成长不少,看待周遭事物,都已经有一种与原来不同的见解。

蓝天湛湛,白云悠悠,山风轻抚,压低了野草,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在乌龟的面前,有一个氤氲彩光护罩,将它守护在内。

透过护罩向着四周望去,听讲的妖灵凡兽都早已散去,只有前面不远,还有一条十数丈长黑蛇盘踞在地,似乎还在沉眠当中,是深水塘中的那条黑蛇。

黑蛇身上散发着恐怖冰冷的气息,威势极为凌人,躺在地上,身躯同样被一层彩光笼罩着。

乌龟心中警惕,见黑蛇身处始终不见动静,似陷入了沉沉的深眠中,才放下心来。

它仰首朝着山巅望去,夜里那讲道的白裙女子早已不见。

此时,似是已经知道了乌龟醒转,那散发着氤氲彩光的护罩一闪,就消失了。

没有理会犹自在深眠中的黑蛇,乌龟一路御使‘撼地术’,向着自己的窝赶回,途经一条溪流,它不禁停下了。

溪流清澈,流水潺潺,悦耳轻快的声音,让它心中变得宁静。

山风轻吹,溪旁的一株古树落下片片黄叶,顺着水流漂泊,转眼不见。

乌龟怔住,回想一夜九世轮回,不由呢喃:“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一叶知秋,叶知秋!”

此话出口,乌龟心神震动,方才它居然口吐人言了。一句话不由浮上脑海:“功行火候到,喉间横骨自化。”

“原来是我的修行到了,喉间横骨自化,所以可以说人语,那下一步的修行就该是感天地之灵,化生先天道体了。”乌龟明悟。

原先它只传承到术法,不懂修行,经过昨夜白裙女子讲道之后,却是懂了接下来的修行方向。

望着枯黄落叶入水,乌龟目光幽幽:“世间之人皆有名号,我入梦,历经九世轮回,皆是以叶为姓,知秋做名。既然如此,那今后我就叫做叶知秋吧!”

转眼,人世间又是一个甲子过去,这片山岭间,在白裙女子林妙善讲道后,妖灵日渐增多,纷争比之原来更是多了不少。

有那嗜好血食之辈,四处攻伐,想要快速增进着自己的道行。

不过,有着数个地方,却始终保持着一片平静。乌龟,不,现在应该说是叶知秋,他所盘踞的地方就是其中之一。

年深日久,近乎所有的妖灵都知道了,这只灵龟修行深厚,神通强大,是山林间少有的几个强者了。

盘踞在岩石上,叶知秋闭目,一呼一吸,四面都有风起云涌之势,丝丝青色的雾气自虚空涌出,进入他身体内。

这些年来,他的身体没有再长大,反而有着变小的趋势,现在大概也就只有两个巴掌大小。

突然,叶知秋整个身躯一震,眼眸再开时,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嗖嗖凉意。

他习惯性爬行一下,突然感觉不对,回首一看,黑墨色的龟壳竟然还留在原地。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叶知秋心中不禁升起了惊喜:“我幻形了。”

****的身躯上,玄墨光泽流转,两足两手,与人无异,丝毫看不出半点原本乌龟的形状来。

叶知秋大笑,原本趴着的身躯站立起来只有一尺左右。这时一阵风刮过,顿时叶知秋的身体迎风而长,成了一个少年人摸样,身上披着一件玄墨衣服。

在身躯上左右摸摸,叶知秋倍感新奇,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身体回转原形,变回灵龟形态。

背上早已重新生就了一副龟壳,较之岩石上的那副空壳,更是多出了不少神秘的符文,不时闪烁着一道道炫目的光泽。

幻形不等同与化形,只是法力足够,心中念动,幻化成就,本身依旧是妖灵元身,并无质变。维持人身的形态,会一直持续着消耗妖灵的法力。

妖灵修炼,要想真正化形出先天道体,需要经过开灵启智、炼化横骨、身躯幻形三步,再度过天地雷劫之后,才算是真正的化形成功。

不过,叶知秋高兴的是,幻形已经成功,那距离化形出先天道体还远吗?

这时,一声响亮的鸣叫在高空传来,叶知秋仰首朝着上面望去,一只巨大的青玉鸟盘旋,正朝着他俯视而下。

“呼呼呼……”

青玉鸟是远古灵鸟的后裔,空中的猛禽霸主,羽毛华丽,两翼煽动,带来巨大的风劲。

“我说青羽,你又不是做不到收敛风劲,干嘛老是每次一来,就要把我这地方弄得乱七八糟。”

看着周围被青玉鸟带动的风搅的一片狼藉,叶知秋不由有点不满。他的声音清柔,如和风,抚顺了那因青玉鸟带来的暴烈风劲。

“哈,知秋,才几日不见,你就已经幻形,这修行速度,都快赶得上我了。”

青玉鸟双翼一收,立足在了岩石前面不远,注意到岩石上的那副空空的龟壳,不由眼睛发亮,长长的鸟啄开阖,吐出少女清脆如黄莺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同在一起听过林妙善讲道的原因,这片山区的妖灵强者之间,并没有像那些修为浅薄的妖灵一般,彼此警惕,争锋相对。

相反,都算得上是薄有交情,经常会各自交流自己修行的心得等。

这只自号洛青羽的青玉灵鸟是筑巢在远处悬崖上的妖灵,这些年来,同叶知秋也算是走得比较近的一位朋友。

叶知秋摇首:“你修行的年岁远在我上,当初妙善娘娘讲道结束不久,你就同那几只老妖怪早早幻形,论修为高深,短时间内,我是追不上你们的。”

洛青羽咯咯娇笑,眼睛一转,目光不由转向了叶知秋盘踞的那岩石下面:“咦,你这宝贝树,什么时候又开了一朵花儿了,真美啊!”

在那岩石下面,正生长着三朵晶莹娇艳的花朵,灵光剔透,上有氤氲缭绕,四面的灵气都在向着它聚集。

对于青玉鸟从讨论修行一下子跳跃性的神经,叶知秋早已习以为常,他跟着往岩石下面望去。

那三朵晶莹的花,是原先被叶知秋当做遮风挡雨的乌黑小树所结出。三花大概有碗口大,颜色各不相同,一为紫色,一为银色,一为金色,在风中招展,散发着淡淡的凝神香味。

“那紫色的花朵,是在昨日夜间才结出,并迅速绽放的。”叶知秋语气透着几分愉悦地道。

这株乌黑的小树,从他还很是弱小的时候,就为他遮风挡雨,一直伴随他成长。不过,原先这植物一直没有什么异常,就跟普通的植物一般。

直到在林妙善讲道过后不久,一日夜间,在植物的顶端突然间就生出了一个银色花苞,并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绽放开来,极为的美丽。

伴随着银花的绽放,这株小树也开始变得特异起来,能自动聚集四周的天地灵气,这才让叶知秋意识到,这株小树原来是天地间的一株灵种。

照他原来的估计,自己要想幻形,至少还需一段时日。今天意外的突破,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昨夜开了第三朵花,凝聚的灵气大增,才让他提前幻形。

洛青羽上前几步,似乎有用爪子去弄一下三朵晶莹美丽之花的意思,只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一片蒙蒙青雾就从岩上刷下,将那乌黑植物连同三花一起遮掩了。

顿时,洛青羽就跳脚起来,对着趴在岩石上的墨色灵龟数落道:“知秋,对待朋友,你怎么能那么小气,我不过是想小小的抚摸一下而已。”

青玉鸟语气娇嗔,真如人间二八少女一般。不过,叶知秋却不吃她这一套。

只是仰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你都说它是我的宝贝树了,即知是宝贝,又怎么能给你随意碰呢?上次我只是稍一不留神,那银花的一十三片花瓣就被你弄掉了两瓣,让我这的灵气一下子缩减了不少。”

“那次是意外。”

“你哪次不是意外,古林那只石虎日夜守候,不离半步的朱红灵果,总共才七颗,就被你意外捏爆了一颗。山头上那株老柳树,费了不知多少时日,才凝练一点灵露,就被你因为口渴,一口吸掉近三分之一。还有深水塘……”

“好了,别说了,那些都只是各种意外而已,我又不是故意……”洛青羽跳脚,近乎咆哮般的打断了叶知秋的话。

“就是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才更要防着你点,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三朵灵花就被你意外糟蹋了。”

洛青羽娇哼一声,不过也没有反驳,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向来跳脱,一不留神就会干出点自己前一刻都预料不到的事情来。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来的目的了吧!”叶知秋问道。

“我有什么目的,前来找朋友叙叙旧不行啊!”洛青羽说道。

“少来,这片山林有哪个妖灵不知道,最近山外的村子里,有一只你的小同类被人养起来了,你不是天天打算去营救那个小家伙吗?怎么可能有空到我这里来?”

“好吧,我这次来确实有事,我是来通知你,最近小心点,我在西峰那边见到有几个练气士进山了。”

“练气士……”叶知秋一惊,头不由高高抬起:“这里一向少有人类练气士的踪影,他们来此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不过人类练气士素来对于各种灵花灵草有着偏爱,你小心点总无大碍!”

“嗯,我知道了。”

“好了,就这样吧!我去跟大伙都说说,叫他们都注意点。”

看着青玉鸟展翅而去,叶知秋不禁陷入沉思。

他也曾见过一个人类练气士,那是一个夜晚,一个青年浑身是血,突然出现在这片山林。在有着妖灵出没的山林间,血腥味在黑夜中不亚于一轮太阳。

青年因此受到性情暴戾的妖灵攻击,近乎丧命,最后闯进了叶知秋的这片区域。

是叶知秋救了他,当然他也不算是有心救。

当时正好是青鸟把乌黑小树结出的银花花瓣弄掉的时候,他一时好奇,就把那两瓣花瓣给那倒在血泊中的人吃了下去,没想到那快要死的人,就此恢复了伤势。

那人倒也感恩,加上他当时好似被人追杀,故就在叶知秋的窝旁边住了下来。一来二去,一妖一人间,倒也有了一点情分。

叶知秋在其那里也得知了不少外界的情况。

世界很大,山野草莽中匿藏了无数的生灵异兽。但在天地之间,人族才是天地之主角。

妖灵中虽然不乏有大神通者,又有每隔六十年一次‘帝流浆’降世,大多数却依然只能盘踞山川之内,由此可知人族之鼎盛。

人妖之间,虽不能说是绝对两立,但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两者之间,大体上的关系也绝好不到哪里去。

“此地连人类都素来少见,那些练气士到这里来干嘛?”叶知秋心头疑惑,他隐隐感觉到了一点不好的兆头,这是一种来自心灵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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