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天气,S城的夜是静静的,也是凉凉的。走在思南路的林荫小巷,让林冰冰的心有种难有的沉寂。当这座繁华的城市褪下白天的浮华,在夜色的笼罩中展现出一派静谧,而走在这片夜色之中的归人,是否也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走到思南路18号的时候,林冰冰停下了脚步,她摘下了那副女王范儿十足的黑框眼镜,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往事一幕幕在她脑海里一一浮现。
原来,这个地方,就是林冰冰、魏薇、欧麦嘉从小一起生活长大的地方,三个好朋友就是在这里结下了一生的缘分。而后来因为房子拆迁,三人不得不各奔东西,林冰冰和欧麦嘉因为家里尚且宽裕,就没有随着魏薇一起搬到比较偏远的郊区,而是用拆迁款加上些家里的积蓄在思南路附近重新买了房子。
“冰冰姐姐,隔壁搬来了一户新的人家,听说有个小妹妹。”林冰冰清楚地记得魏薇刚搬来时候的情景,当时还是孩子的欧麦嘉奶声奶气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是吗?麦嘉妹妹,我们一起去看看。”林冰冰牵起了欧麦嘉的小手。
林冰冰第一次看到魏薇的时候大概是在她10岁那年,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她记得当她牵着欧麦嘉的小手一起来看她们的新邻居的时候,少不更事的她还是微微地吃了一惊,因为在她面前出现的,分明是一个发育不良的丑小鸭,瘦瘦的身子,黑黑的皮肤,短短的头发,宽大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的奇怪。
再看一眼身边的小麦嘉,白白净净的小脸,加上可爱的马尾辫,洋娃娃一样的衣裙,林冰冰下意识地握紧了欧麦嘉的小手,不愿意再多看一眼她的新邻居。
而当那个叫做魏薇的小女孩看到林冰冰和欧麦嘉的时候,她竟然冲着她们腼腆地笑了,那笑容很小心翼翼,却使小魏薇那张本来不怎么有光彩的小脸多了些许生气。
“你好,我叫欧麦嘉。”欧麦嘉挣脱了林冰冰的手,冲上前去和小魏薇打招呼。
“你好,我叫魏薇。”小魏薇依旧腼腆地笑着。
“她是冰冰姐姐。”小麦嘉拉着小冰冰上前介绍道。
“冰冰姐姐好。”小魏薇冲着小冰冰笑了笑。
不自觉的,小冰冰也给了小魏薇一个笑脸,虽然小魏薇在她眼里有那么的不同,但不知怎么地,她还是接受了这个小丑妹。
再次见到小丑妹的时候,是在思南二小的校舍里,因为思南路本来就是一条不大的小巷,住在里面的人大多会选择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思南二小去上学,林冰冰当时就读的是三年级,欧麦嘉则和魏薇一样,读的是小学一年级。
那天下午应该是放学的时间,林冰冰照例去一年级的教室去找小麦嘉,不料在教学楼的走道里遇到了正在被欺负的小魏薇。
“还给我!还给我!”只见小魏薇气喘吁吁地追着一个调皮的小男孩,那男孩手上似乎拿着她的美术课作业。
“来追我呀!来追我呀!”小男孩边跑边说。
“干什么你?快交给我,不然我去告诉老师啦。”林冰冰仗着自己个子的优势,拦住了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看到林冰冰比自己高出了大半个脑袋,便不敢再造次,只好灰溜溜地把小魏薇的美术作业留了下来,嘴里却不住地念叨:“拖油瓶!没人要!拖油瓶!没人要!”
“你……”虽然小冰冰当时并不知道“拖油瓶”的真正含义,但还是气愤地想要追上去。
“冰冰姐姐,”魏薇的小手拉住了林冰冰,轻轻地说了句,“谢谢你。”
“没关系。”林冰冰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那张画卷,上面用彩色蜡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的爸爸”四个小字,而让林冰冰不解地是,那张原本应该画上五官的地方,小魏薇却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太阳。
“那是你的爸爸?”林冰冰指着那个不怎么圆的太阳问道。
“嗯,妈妈说,晒太阳的时候,就表示爸爸在看着我……”小魏薇一板一眼地说道,“可是叔叔又说,他就是爸爸……”
林冰冰把画还给了魏薇,其实当时她并不理解小魏薇话里的真正意思。
那天晚上回家,小冰冰问了妈妈什么是“拖油瓶”。林冰冰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母亲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责备了她。
后来,林冰冰才慢慢知道,其实魏薇的爸爸在她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人世,迫于生活的无奈,她母亲改嫁给了一个做小本买卖的男人,男人没有什么本事,脾气倒是很大,每天夜里会喝酒,然后就和魏薇的母亲大吵大闹。
“冰冰,你知道吗?有些小朋友呀生来就不会像你这样幸福,所以有时候,你要把你的幸福分给她一点好吗?”林冰冰记得那天夜里她的母亲这样对自己说道。
“好的,妈妈。”冰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把这句话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秋蝉的哀鸣惊扰了林冰冰的回忆,林冰冰抹去了自己眼角那滴近似于泪的东西,她整理下自己的衣服,继续前行。不知怎么地,今夜是伤感了吗?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么多小时候的事情?
其实林冰冰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的性格,是断然不会再接受魏薇和景逸枫重归于好的事情的,因为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的太过清楚,只是她始终放不下的是,魏薇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去相信,她实在不忍心看到魏薇最后受伤痛苦的样子。
林冰冰终于在思南二小的旧址前又停了下来,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由轻轻苦笑了一下,不知怎么地想起了某部电影的台词,也许这就是我们的悲哀吧,绝望地渴望被爱,却不知如何去爱人。
有那么十分钟的时间林冰冰都一动没动,最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