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映带着众丫环急急奔到秋夫人所住的静园,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小弟怎么样了?”秋意映慌忙冲进一个房间,只见偌大的房间里跪了一地的奴仆丫环,秋夫人忧心如焚地坐在床头,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一边眼含泪花地软声安慰着,一边用力揽住小男孩挣扎的双手。姑姑李长清则弯腰用手压住小男孩乱蹬的双腿,好让大夫帮小孩包扎鲜血淋漓的右腿。
因为疼痛难忍,小男孩一边哭嚎一边不断挣扎,那惨状,看得大家心都碎了。
“小弟……”
秋意映走到床前心疼地握着小男孩的右手,泪珠儿一颗颗掉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房内气压沉郁,除了小少爷的哭喊声就是夫人小姐丫环们的啜泣声。
良久,只听得小少爷的哭声渐渐嘶哑至不闻,大夫也已包扎完毕,将两个夹板固定在小少爷右腿小腿肚的两侧,叮嘱秋夫人一定要让小少爷静养,三个月内最好不要站立行走,否则断裂的胫骨很难复原。
送走了大夫,小少爷也哭累睡着了。
温柔地给孩子拭去满脸的泪痕,放他躺好睡下。秋夫人冷着一张脸站起来,问道:“红叶,你是怎么照看荨儿的?不是带他放纸鸢吗?怎么会从树上摔下来?”
红叶跪在地上抹眼泪:“纸鸢落到了树上,奴婢们找人去取,才一转身小少爷就自己爬上树去了,奴婢求他快下来,他不听,一个踩空就摔下来了……”
“哼!”一声冷哼。秋夫人一贯雍容的脸上浮上怒意:“你们几个大人都照看不住一个小孩,秋府养你们有什么用?”
照料小少爷的一众丫环都伏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求夫人原谅。
李长清上前安慰夫人:“这些丫环做错事,自有家法伺候,夫人别气坏了身子!荨儿可还需要您照顾呢!”
秋意映也连忙安慰母亲,又帮着斥责了那些丫环一番。秋夫人回眸看看床上已沉沉睡着的宝贝儿子,眼眶又红了。
秋意映又陪了母亲一会儿,就听到门外一片嘈杂声。原来是二少爷秋以远接到消息从酒楼赶过来了。
“娘!”秋以远跑得气喘吁吁,进门就问:“荨儿怎么样了?”
“嘘!”秋意映连忙作势要他小声点。
看看弟弟的伤情,又听母亲讲述了经过,秋以远叹道:“幸好只是跌断了腿,万一摔到脑袋……”
“呸呸呸!胡诌什么?”秋意映上前就要打他的嘴。
秋以远连忙吐吐舌,说道:“我的意思是,男孩子嘛,摔摔打打才长的大,没事的,娘,别伤心了!”
秋夫人叹道:“荨儿比你们这些哥哥姐姐小太多,本来就没什么玩伴,丫环们又不尽心,这次摔折了腿,要在床上困三个月,我正愁着怎么哄住他呢!”
“玩伴?”
秋以远一抬眼看到站在秋意映座位后的梁希,眼前一亮:“这丫头不是有个弟弟吗?”
梁希点点头,答道:“回二少爷,书云今年十岁,现在是在前院跟着花匠学修剪花草。”
“这就对了!”秋以远一拍大腿:“娘,那小孩跟荨儿年纪相差不大,看着也挺乖巧,这段时间就让他来陪荨儿玩吧!”
“那好,一会儿你带他来给我看看!”秋夫人吩咐梁希。
“是,夫人!”
梁希欣然应道,眼前似乎看到一片曙光。
秋意映和秋以远陪母亲用了早膳,见小弟秋以荨还在睡,便一同告辞出来,铃香、梁希等丫环随之跟上。
秋以远打量了一番梁希,笑道:“小丫头长胖不少,那天在奴隶市场看见你的时候可是瘦的快皮包骨了!”
“原来画月是二哥挑来的啊?”秋意映赞赏地朝他点点头:“眼光不错!她已经是我的贴身丫环了。”
“我就说嘛,这丫头肯定对你的脾气!”秋以远得意洋洋,又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跟着你了?”
秋意映与二哥年纪相仿,平日里就比较亲厚,此时听得秋以远问起,就兴致勃勃地把梁希怎么帮她对对联、怎么挖苦王琪珊、怎么帮她赢得秦公子亲手画像一一说给秋以远听。秋以远虽然对诗词不感兴趣,但对梁希的机智倒是很赞赏,于是又自夸了一下自己当初选人的眼光如何如何好。
“画月多谢二少爷,若不是二少爷慧眼,画月和书云也不能到秋府这样好的主家!”梁希诚挚地感谢秋以远。
秋以远大咧咧地挥挥手:“不用谢,只要你好好帮我的傻妹妹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就成!”
“二哥!”秋意映羞得直跺脚,一干丫环们纷纷闷笑。
“哈哈哈……”秋以远笑着笑着,一拍脑门:“哎呦,我忘了,酒楼这个月赤字,我得去跟张伯支点去!”
“你的酒楼开张两个月了,生意还是不行吗?”秋意映忧心地问。
“哎,竞争这么大,才开张就想回本是不可能的!走了走了……”说着,秋以远便向张管家的住处奔去。
梁希正琢磨着秋以远的话,想到夫人要自己带珩儿过去给她看看,忙向秋意映告退,匆匆往外院走去。
来到外院,珩儿和青竹正往食堂走去,看到梁希忙招呼她一起去吃饭。
时辰已经不早,食堂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坐着。
三人端了饭碗坐到桌前,梁希便将秋以远推荐珩儿去陪小少爷的事情说了。
珩儿有点担心地问:“我能做好么?”
梁希鼓励地看着他:“不过就是陪小孩子玩,珩儿一定能行的!再说了,我也会帮你的啊!”
青竹也高兴地说:“把小少爷哄高兴了,你自然也好过,总比整日辛苦修剪花草要好吧!”
梁希放下筷子伸过右手,握住珩儿小小的手掌,因为整天与刀剪为伴,稚嫩的小手上又是划伤又是水泡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珩儿,好好做,姐姐会帮你,我们都要努力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嗯!”
珩儿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梁希,神色间是全然的信任。
吃饭间又聊到青竹的近况,青竹摇头浅笑:“还不是老样子……”洗衣房那些仆妇,看青竹好欺负,总是把最脏、最重的衣物留给青竹洗,青竹也总是毫无怨言地接下。
“你真傻,有的人就是捡软柿子捏,该强硬的时候你还是得强硬起来!”梁希说着,看看青竹又摇摇头,性格使然,再怎么说她也做不到的。
“有机会我向三小姐提提,让你也过来淬芳阁!”梁希承诺,换来青竹感激的目光。
吃完饭,梁希便带着珩儿前往静园。
秋夫人问了珩儿几句,对珩儿倒还满意。便吩咐贴身丫环红叶给珩儿安排住处,带他熟悉静园各处。梁希则回淬芳阁向三小姐告假外出一趟。
第一次一个人单独出门,梁希一路好奇地东张西望,看到街上卖的什么都想摸一摸、看一看。延州城因为是整个陈国最大的物流中转地,宽敞的街道上有着来自各地的特产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看得梁希眼花缭乱。但是摸摸瘪瘪的荷包,梁希只得忍住购物的狂热欲望,她这次出门跟铃香借了五个铜板,所有的钱只能花在刀刃上!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梁希来到茗香茶楼。
日上正中,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人昏昏欲睡,茶楼此刻没什么生意,掌柜的正躺在柜台后的摇椅上假寐。小二左肩上搭着一块抹布,右手杵额,坐在大门边的条凳上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小二哥!”梁希上前轻轻摇摇小二的肩。
“啊?客官……”小二猛地一个激灵醒过来,正要招呼客人,却看到摇醒自己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不禁皱了下眉头:“小妹妹,你这是要喝茶还是……”
“嘘……”
梁希小心看看柜台那边,见掌柜的还在熟睡,忙把小二拉到茶楼外面。
“小二哥,我不是来喝茶的,我想向你打听点事情!”说着,梁希笑眯眯地把手心里的一个铜板塞给小二。
小二眨眨眼,食指和拇指搓搓手里还带着女子余温的铜板,心情大好,问道:“你要打听什么事?”
“大才子秦盛公子不是你们茶楼的常客吗?你们对他肯定比较了解吧?”梁希笑嘻嘻地问。
“原来你是想问秦公子的事情啊?”小二拉长了语调,瞅了梁希一眼,立刻明白又是哪家小姐打发丫环来打探消息的。小二一脸无可奉告的表情,把铜板递还给梁希:“不清楚!”
“别啊!”梁希连忙把铜板塞到小二手里,想了想,又忍痛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铜板塞过去。
“小二哥,我只是想打听一下秦公子是哪里人士、平日有些什么习惯、爱好的,你肯定知道的啦!”
梁希连撒娇都用上了,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扯着小二的手臂直晃悠:“小二哥哥,求求你跟我说说吧,我们主子仰慕秦公子,都快害相思病了,我只求能知道秦公子一星半点的消息,回去也好说给主子听听,让她高兴点!好不好嘛?小二哥……”
小二何时被女孩子用这么软糯的声音苦苦哀求过?心里软得酥酥的,忙把手心里的两个铜板揣进怀里,把梁希拉到一边,悄声说:“我们掌柜的不准我们随便跟外人议论店里的常客的。我是看你实在可怜这才跟你说,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梁希心花怒放,连连点头,一边仔细听,一边认真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