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里,喜盈跟刘嬷嬷正清点着省亲需要备下的礼单。
童舒以进去时,喜盈正站在一个大木箱旁边,清点着面前各类器皿的数量。
红漆的木箱斜斜叠放在一个小木箱上面,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
“也不看着点,这要是倒下来,可不把给你砸了?”童舒以过去,将木箱推正,皱眉道。
“奴婢没注意。”喜盈手中拿着单子,朝她咧嘴笑笑。
“准备得怎么样了?”童舒以看了一眼她手中大红的礼单,“拿来我瞧瞧。”
“刘嬷嬷列了一个单了,奴婢正在对这单子上的东西呢。”喜盈将礼单递给她,“库房有些乱,好些东西都得找好久才找得到,还有些都找不着了,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整理库房的。”
童舒以接过礼单,笑道:“别着急,慢慢找,还有几日呢,又不是明天就要。不过---”童舒以环视了眼有杂乱的库房,“这库房是该整整了,都是谁在负责?”
有几个宫女站了出来,一个领头模样的道:“回娘娘,是奴婢几个。”
“本宫记得,上回皇上赏了一对金丝琉璃彩织宫灯,本宫想带回府中去,你们去给它找出来。”童舒以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笑道。
那领头的宫女似是有些为难,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这个---容奴婢找找,奴婢,奴婢不记得放在哪里了。”
“你们不是专门负责清点库房的么?怎么连东西放哪儿都不知道?平日里都是怎么当差的?”童舒以忽然冷下声来,带了些生气的味道。
那几个宫女惊得跪到了地上,“娘娘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童舒以看着她们,皱起了眉头。
跪在最后的一个小宫女抬起头来,声音细细的:“娘娘,奴婢知道那宫灯放在哪里。”
童舒以紧宁的眉头舒展开来,笑道:“那你替本宫去拿来。”
那小宫女起身,施了一礼后,转身朝库房里头走去。
那几名跪着的宫女微微抬起头,偷偷的瞧着她.
不多时,她便将宫将提了出来,一手一只,端端正正的送到童舒以面前。
精致的宫灯在窗口透进来的阳光下金光闪闪,五彩的丝线织成的顶罩,镀边用的金丝,四周用雪白绢布围了,绢布上头淡淡缀着几朵红梅,白红相间,似在风雪中怒放。
童舒以伸手接过,笑道:“这灯我见过一次,那时候觉得十分漂亮,却也觉着没什么用。今天儿到这库房里来,我倒是想起来了,这玩艺儿小姑娘家的必定喜欢,我拿回去送给妹妹,想必她会很高兴。”
记得流香说过,童舒以的母亲在她十岁那年又给她给她添了个妹妹,她今年十六岁,那算起来,她的妹妹也就五六岁左右的年纪。
喜盈笑道:“娘娘可真是个好姐姐。”
童舒以将宫灯递给她,又看向方才那个小宫女,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宫女跪下,低头道:“回娘娘话,奴婢名叫惜若,今年十四了。”
“别跪着,快起来。”童舒以虚扶了一把,笑道,“你是怎么知道这宫灯放在哪里的?”
“奴婢上次检查库房时看到的。方才娘娘问起,奴婢便想起来了。”惜若站了起来,依旧低着头,似是有些紧张。
童舒以看着她笑了笑,随后又对着地上跪着的宫女道:“你们几个里头,谁是管事的?”
方才那个领头模样的宫女低声道:“回娘娘,是奴婢。”
“从今日起,撤去管事一职,由惜若接手。你们管理库房不当,本宫罚你们在本宫省亲前,将这全部库房重新整理一遍,介时列张单子给我,我要亲自检查。”童舒以看着她们,沉声道。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这么大的库房,三天全都要整理完?
“怎么?有问题?”童舒以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有个胆大些的宫女抬起头,轻声道:“娘娘,这库房这么大,而且还有些乱---”
“即知库房大,为何以前不整理清楚?”童舒以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本宫给你们三天时间,省亲前一日,本宫会亲自来查看,到时,若是对不上账,你们就仔细着。”
这些个宫女,是见她平日里太过好说话了,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偷偷起懒儿来,不整整,看来是不行了。
几名宫女心中一惊,额在有细密的汗珠泌出。
惜若盈盈施了一礼,“恭送娘娘。”
接下来的几日里,负责库房的宫女,一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
喜盈也在帮忙,顺便将礼单上的东西都找了出来。
库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可童舒以这边,却是无比的悠闲。
流香在晚饭后,都会陪着她到院子里走走,偶尔也会出了昭华宫,到御花园里去。一边走,一边细细的给她说着将军府的事,老夫人的脾性,童将军的冷淡,童夫人的关心,都一一细说与她听。
童舒以静静的听着,时不时也会问上一两句。
端阳节的前一天,童舒以在用了晚膳后,再一次与流香慢慢散步到了御花园中。
五月的天,气温已经渐渐上升,入了夜,晚风习习吹过,却还是有些凉意。
流香打着灯,两人静静的走着。
童舒以抬头望向天空,初月细淡如眉,半边脸掩进云中。若不仔细看,还瞧不出来有月亮。
轻叹一起,低下头又继续慢慢悠悠的走着。
流香有些兴奋,白日里还在说,明儿就能回去了,真好。
童舒以却是开心不起来。
省亲?这两个字与她来说,却是有些陌生。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探亲一类的字眼。
如今突然要回“家”省亲,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心里即期待又紧张,还有些迷茫。
她从未体会过有家的感觉,如今她终于有了一个家,有父母,有祖母,有哥哥,还有妹妹。或许,这些人之中,也有对她不的好,但是童舒以觉得,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完整的家。
心里悄悄的再次叹了口气,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他们原来的女儿时,会作何感想?
静静的走着,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五月端阳,布谷声声催,农夫插秧忙。
皇宫内四处张灯结彩,处处都是佳节的气息。
各处的树枝上,或多或少都挂上了各色彩与各色剪纸,或是桃花,或是芙蓉,或是牡丹,多种多样。
宫女宫人们脸上也俱是笑意,见了认识的,不识认的,都给出的一张笑脸。
童舒以又一次天微微发亮便被流香唤醒,着手梳妆打扮。
描眉,扑粉,每一件事都做得仔仔细细。
待梳妆完毕,对镜自照时,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镜中的人儿明眸皓齿,巧笑倩兮。两弯细细柳叶眉,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如羽扇般的睫毛覆下,在灯光下映出一道长长的阴影,樱桃小口不点自朱,繁琐富贵的牡丹髻,五彩六尾凤凰展翅欲飞,两鬓边各一只小彩凤,口衔一串走珠流苏串,下方是一颗鲜艳的大红宝石头滴珠,耳边坠着一对赤金红宝石坠,摇动时闪闪发闪,好不贵气端庄。
身着淡黄色妃级宫装,袖口用五彩丝线绣着六尾彩凤,栩栩如生,腰上系着淡黄缎带,童舒以巧手将它打了个蝴蝶结。裙摆下方绣着朵朵牡丹,用金丝镶了边,在灯光下正闪闪发亮。淡黄的绣鞋上也绣上了繁琐的花纹,行走时在宽大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小姐可真漂亮。”流香笑着赞叹道。
童舒以微微红了脸,拉着她转了个圈儿,“嗯,流香也很漂亮。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小姐,我去看看早膳传来了没。”流香被说得羞红了脸,一跺脚跑了出去。
喜盈笑道:“小姐快走用早膳吧,一会儿还要去给皇上太后请安呢,可别晚了。”
“嗯。”童舒以点点头,起身朝花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