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能装甲车轰隆隆而进，一路风驰电掣，速度飞快。
守备军大营距离上余城五里多，周边又是低矮贫瘠的丘陵地带，因而并没有庄稼农田，荒野之地，可供装甲车尽情奔驰。
刘向的感觉却不太好，他人在封闭的车内，完全看不见路况，就像闭着眼睛走路一样，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一脚踩进深坑里。
尽管有杨婵在一旁不时提醒，外面的情况一清二楚，没有车毁人亡的顾虑，但他心里就是七上八下，落不到底。
“看来还是得开个小窗，否则开车的人太难受了。”刘向心中暗想。
这种情况之下，刘向自然没有心思多说话。雅稚和小蝶也闷声不言，双双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婵似乎也没有闲聊的心情，只是偶尔提醒刘向车外的路况，其它时间同样不出声。
光线从车壁上斜向的透口小孔中映入，车内昏暗不明，气氛沉闷。唯一不变的就是车辆行驶中发出的轰隆巨响，吵得人心烦意乱。
这辆匆匆赶制的灵能装甲车显然质量不佳，一开动就是各种杂音，混合着往耳朵里猛灌。刘向忽然就想起了前世里孤儿院院长的那辆破旧的老凤凰，那真是除了铃铛不响，其它部位全都在响啊。
灵能装甲车的情况与之类似，甚至还更加不如，不仅各种零件在响个不停，还有震动脱落的现象，质量真是惨不忍睹。
叮当一声，又一颗螺帽从原来的位置震脱，掉在车底，滚到杨婵的脚边。
杨婵俯身将它捡了起来，纤纤玉指捏着螺帽，扭头看着刘向，捉狭地问：“你确定这辆破车能够冲进边军大营？不会半路散架？”
“呃，”刘向挠了挠头，尴尬地回道，“还……还行吧，应该问题不大。”
“声音呢？”杨婵美目一轮，“这么大的声音，七八里外都能听到，如何避免被对方的斥候队发现？”
“活人肯定能听到，不过死人就无所谓了。”刘向的话语中透着浓浓的杀气。
“朔北军团至少会安排三百名斥候在大营外围，你能保证将他们尽数杀光，没有漏网之鱼？”
“不需要全部杀光，只要清出一条路就行了。”刘向显得胸有成竹，“其他人看不见实物，只听到一点声音，不一定会放在心上。”
“原是不一定。”杨婵点了点头，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三蕴莲花灯散发出的幽暗青芒照在她的玉脸上，隐森森有些可怕，“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侥幸心理，你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知道么？”
这话说得很重，也很正确，刘向却不以为意，耸了耸肩道：“那又如何？难道我应该什么都不做，装聋作哑，甘当懦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上哪有准备好了一切再行动的好事？我现在有五成的把握，已经很高了，值得搏一把。”
“你这是莽撞！”杨婵的声音倏然提高，脸上隐现怒容，“失败了怎么办，你想过没有？你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死得毫无价值！”
“我就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刘向轻松地回道，很有一点无所畏惧的光棍气质。
“你……”杨婵被他噎得说出不话来，杏目怒瞪着刘向，却无言以对。半晌，她美眸一轮，扭头看向后排，示意道：“你死不足惜，她们呢？陪你一同去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刘向默然，再也无法保持轻松的状态。
杨婵说得很对，如果行动失败的话，全军覆没就是必然，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甚至就算成功击杀廖离后，也很难保证所有人都能脱身，危险非常大。然而不带雅稚和小蝶去又不行，没有她俩协助，击杀廖离就是个奢望。
“小蝶才不怕死呢，咧——，郡主是个胆小鬼。”小蝶头往前一伸，双手扒着眼皮，冲杨婵做了个鬼脸，又很快把头缩了回去。
“雅稚愿意陪向大哥一起死。”雅稚没做鬼脸，语气很平淡，态度却无比坚决，不容置疑。
杨婵直接无言，目光在两女脸上扫来扫去，神色在不停地变幻，却找不到适合的话。
刘向的感觉又不同，胸中充溢着暖意，连血液都渐渐澎湃起来。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有两位佳人愿意陪自己一起死，这辈子，值了！
车内的气氛迅速为之一变，同样沉默，却没有刚刚那份压抑，空气中似乎有暖流在涌动。
杨婵的感受很奇怪，自从她坐进装甲车后，一直都是众人的焦点，她的气场笼罩了整个车内。然而现在杨婵却感觉自己丧失了这份主导权，不知不觉中，眼前的三人忽然变得无比高大，而自己却变得渺小起来。
“刘向，恭喜你了，能有两位愿意与你同生共死的红颜知己。”杨婵闷闷不乐地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丝毫没意识到，她这番话里透出了几份酸溜溜的味道。
忽然她又无理由地感到一阵烦躁，强压着心头的不快，闷声道：“车子试完了，我们回去吧。”
“啊？”刘向一愣，迟狐疑地道，“预定试车是一小时，现在还不到半……”
杨婵心中的那股烦躁迅速喷了出来，一挥手，直接打断刘向的话：“我现在想回去，行不行？”
刘向愕然，盯着杨婵看了半晌，见她态度坚决，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你掌握着查看路况的大权呢，哪能不听你的。”随即一推控制杆，灵能装甲车掉头往回开。
杨婵其实也很愕然，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劲。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变得暴躁了？言行举止和以往的习惯完全不同，刚刚是怎么回事？
微微地伏的荒野上，傻大笨粗的灵能装甲车直向西行，一路无阻。
车内四人各怀心思，闷声不语，又恢复刚出门时的沉默状态。气氛却截然不同，没有压抑，只有暖意，还夹杂了一份莫名其妙、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味道。
不一会，车子驶进营门，在营中等待的人群中骤然暴出一片欢呼声，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车内打开，雅稚和小蝶依次下车，欢快地奔入人群中，与众人共享这份快欢。
杨婵却有些兴致索然，想了想，扭头看着刘向：“对不起，我身份特殊，不能跟你一起去。我会在半路接你们。”
刘向被这话吓了一跳，简直受宠若惊，杨婵居然会跟他说对不起，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杨婵，你不能露面。”
惊归惊，刘向的理智还在，果断摇头，拒绝她的好意，“在这种紧要关头，如果你参杂进来，性质就完全不同，很可能引起两国纠纷，还是别接我们了。”
“我说去，就一定会去。”杨婵出乎意料的固执，丢下一句话，直接开门下车，不给刘向再次拒绝的机会。
刘向无奈，只能忐忑不安地接受她的好意。
刚一下车，曹猛就迅速奔了过来，大手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连道三称好字，然后转身对韩亮招手：“来，咱们进去试试。”
刘向的肩膀被他拍得发麻，正在伸手揉肩，一听这话立刻阻止道：“等等，曹哥，有几个螺帽掉了，车子需要修整。”
“你不是开得好好的嘛，还修个屁，就样吧。”曹猛大手一挥，不以为意地道，砰地一声就关上了前门。
那边韩亮也迅速钻进车内，灵能装甲车“嗡”地一阵震动，缓缓开出大营。
刘向只能再次无奈摇头。
“速度怎么样？”他转身问雅稚。
“平地大概每小时六十五公里，缓坡五十，陡坡三十左右，比原先估计得要慢一点。”雅稚很快作出回答。
“雅稚姐说得对，我感觉也是这样。”小蝶在一旁肯定了雅稚的判断。
刘向又把目光投向杨婵，杨婵点了点头，没说话。
刘向心中有数了，装甲车比预先的设计重了四五十吨，确实要慢一点，不过问题不大，对这次行动没有影响。
“报——”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奔入大营，马上的斥候浑身是汗，显然赶得很急。
刘向眉头一蹙，等斥候来到身边，翻身下马后，沉声问道：“念。”
“最新战情，巫蛮族井犴、鬼羊、柳獐三大部落汇同十九个中小部落，共计二十余万兵马，齐聚云州北境。”
斥候取出一纸战报，念道，“目前巫蛮大军已经攻破朔北军团的第一道防线，云阳郡、云海郡和云明郡三郡二十六县一一失守，巫蛮大军正在向云州州治穆陵城进逼。”
刘向闻言大惊，朔北军团有十五万精锐边军，居然才抵挡了一个月就被巫蛮族攻破第一道防线？这怎么可能？
“还有没有？孙瑜现在在哪？”刘向急问。
第一道防线既然失守，边军大营只是个临时驻地，防御力比城池低得多，肯定同样失守。
“孙都督人在穆陵城中，正在穆陵城、云野城和祁山一带组织第二道防线。”
“廖离呢，他在什么地方？”刘向再问。这个人才是关键，一定要清楚他的行踪，否则报仇就是个笑话。
“三日前，廖离带领一师三部兵马从穆陵城出发，去向不明。”斥候回道。
刘向感到头疼了起来。
去向不明？居然会去向不明！
他这一走，到哪找他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