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让影千千自卑不已的过往,然诺不是不知道。可他觉得这并不是了不得的大事,更不是影千千的错。如果非要说是某个人的错,那也是他。
如果那时候他不一走了之,而是死皮赖脸地跟在他左右,那千重也就不会有机可乘。都怪他太笨,忘了他的千千是多么秀美出尘,怎么可能不会有其他人偷窥呢?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他对一直候在下面的连执吩咐道:“去无城,帮我把檵木小姐请过来。”
这个时候,应该只有那个死女人的话千千才能勉强听进去一点吧。
连执遵照然诺的吩咐来到了雪山,找到了正在和幸雨初你侬我侬的檵木。
多年不见,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怪。面色沉静地听她说完整件事情,居然没有丝毫吃惊或讶异,仿佛早就料到一切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然诺想让我去劝劝影千千?”
第一次见有人能明知故问得那么理直气壮,连执忍不住扶额叹息。这样一个没有丝毫温柔可言的女人居然能收服妖界鼎鼎大名的幸雨初,真叫人不可思议。
可她忘了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女人,不了解就不能妄下结论。檵木不是不温柔,只是她温柔的时候,没人看到罢了。一个能用五年时光,跨越整条忘川河来找寻心上人丢失的记忆的女人,又岂只温柔二字能概括的了的。
“冥主大人要我表达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那么檵木小姐您。。。。到底去不去呢?”
连执问得有些忐忑,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思实在不好捉摸,难保她一抽风就说不去了。
果然,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檵木真的摇摇头说:“不去”
“这个。。。。”连执一下子为难了起来。说实话,她并不希望檵木去。因为她清楚地记得眼前这个女人有一张能把死人说活,把黑的说成白的嘴。万一她真的把影千千说通了,肯放下过去跟然诺在一起,那她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可是。。。。她跟着然诺亡命天涯这么多年,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对影千千的执念有多深。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当这个王,他只是想变强,不断地变强,强大到可以将那个人护在身后,不再受外界任何的伤害。
如果没了影千千,然诺大概也就不会再存在于这个世界吧。
“别担心,影千千不会想不开,然诺也不会有机会去殉情的。”
像看透她心思般,檵木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影千千不是那种懦弱的人,被炼狱抓到地狱的时候他没有寻死,现在也不会。他只是一时放不下罢了,任谁经历那些不堪的事,都没办法立即放下,对吧。所以你回去告诉然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有的是时间,不怕抱不了美人归。”
“真的?”
虽然檵木的语气很笃定,可连执还是忍不住怀疑,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真的,真的。”檵木呵欠连天地伸了个懒腰,重新爬回幸雨初的怀里躺下,继续她刚刚没做完的美梦。
看到她非常明显的送客举动,连执有些尴尬。一直沉默不语的幸雨初抬起头,难得正眼看了她一下,“抱歉”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吵醒怀里人。
连执被这赤裸裸的浓情蜜意刺激到了,只能认命地摆摆手,转身离去。
富丽堂皇的轮回殿内,她把檵木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坐在最高处的男人安静地听着,不时变化一下坐姿,墨绿色的瞳孔深邃得一塌糊涂。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冒冒失失,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无知少年了。现在,只要他不说,根本没人能猜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日子又不咸不淡地过了一阵,连执发现檵木说的话好像蛮有道理的,影千千真的没有想不开。
他还是住在那间小木屋里,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白天几乎不出门,只有傍晚的时候出来将门口的灯点亮,然后静静站上一会。
每到这个时候,然诺就会出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影千千看着远方,他就看着影千千。
明明近在咫尺,两个人却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因为相信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淡忘那些不好的过去,所以,愿意等。
“然诺你知道吗?过去的六年里,我一直把这盏灯挂在门口。每到四周变黑了,我就把它点亮,就算是被那个畜生折磨得走不动路了,爬也会爬过去。因为我期待着,某一天你会看到它,然后找到我。”
“可是,等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然诺你说,我该怎么办?”
终于有一天,影千千不再看着远方,而是把视线转到了不远处那抹挺拔的身影上。他从容地向他求教,眼泪也掉得份外平静。
然诺将两只手紧紧握成拳,而后又慢慢松开。怎么办?说实话,他不知道。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千千肯开口同他说话了,不再把他当做不存在,这就已经很好了。
往后的岁月还很漫长,漫长到足够他的千千忘记所有的不愉快,跟他重新开始。
轮回殿是在这之后不久被然诺差遣人重新装点的,原本黑漆漆的墙壁换成了雪白的颜色,殿内外的彼岸花也尽数换成了艳红的梅花。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和纵横交错的红绸带给原本肃穆万分的大殿增添了不少喜庆。
连执望着俨然被装点成新房的轮回殿暗自思量,难道影千千已经同意跟然诺成亲了?可是为什么没听然诺提呀。
影千千当然不可能那么快就点头跟然诺成亲,他也不知道然诺已经命人把轮回殿装点成了成亲用的新房。现在他能做到的只是同然诺说说话,不再逃避他,更进一步的事他还做好准备。
可他没有准备不代表然诺也没有,将轮回殿作为他们成亲的新房是他一早就有的想法。
轮回殿,顾名思义是每个人重新开始的起点,他跟千千在这里成亲就寓意着同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做了彻底的了断。
纵然知道千千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点头同意和他成亲,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扫清了所有的障碍,并把新房提前准备好,然后再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等他点头。
这就是然诺,对于喜欢的东西固执到令人咋舌的地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