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环~”女人将脸颊紧紧贴在画上,痴迷地呢喃着一个名字。
“不打算说说你和他的故事吗?”檵木以一个很挫的姿势被幸雨初单手抱在怀里,但她依旧不死心,企图通过威严的声音来震慑唯秧。
“呵!”唯秧转过头,眼里的温情在瞬间褪尽,唯余满腔怨恨。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我凭什么跟你说?我跟你说了,你能懂吗?”
“有何不懂,不就是爱而不得吗?这种悲剧,在这个世道太不稀奇了。”檵木讥讽地看着那个因怨恨而面目扭曲的女人。她曾是人,人心是贪婪的,越是得不到越是不肯撒手,那种可怕的执念足以毁天灭地。
唯秧小心翼翼地揭下那幅画,捧在手心里痴痴地看着。爱而不得吗?非也,她得到过,也曾拥有过,只是最后失去了。这种滋味比一开始就没得到,不知痛了多少倍。
“他叫日环,是人鱼一族的嫡系子孙。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偶然一次去海边,听到他的歌声,很迷人,像海风拂过我的长发般轻柔。后来,我就经常去海边听他唱歌,一坐就是一个白天黑夜的轮回。这样的日子不知道维持了多久,他终于出来见我了。其实从听到他歌声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他不是凡人,但不曾想到他竟长得如此英俊,宛若天神。”
醉心于回忆的人最美,唯秧也不例外。心跳动了,连带着面色也红润了些,不似先前那般惨白惨白的恐怖。
“我和他从相知到相爱再相许,彼此交付身心的那一刻,是那么的幸福。只可惜我们的事很快就被他家族知道了,后面的故事就千篇一律了。无止尽的争吵、打闹,我们甚至还出逃过,但最后都失败了。再后来,我累了人也慢慢老了,他一身的傲气也被磨平了。我回了人界,他转身进了人鱼族给他安排的大牢,两人自此再无交集。弹指间,千年已过,不知他一人在镇魂崖底,可否寂寞。”
清泪蜿蜒而下,花了********的妆容。这个在红烛高照里哭得稀里哗啦的老女人,其实也没那么可恶。她只是想跟自己爱的人一起好好过一生罢了,岂是什么滔天的大罪,却被世人仇恨至此。
“也许,我可以帮你。”檵木思量再三后,轻声说道。
“帮?”唯秧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帮?”
檵木疑迟地看了幸雨初一眼,确定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后,底气一下子足了不少。
“我们可以帮你把他从镇魂崖底救出来。”上次在镇魂压底的时候,母亲曾叮嘱过她,如果实在走投无路了,就去找一个被囚在镇魂崖底的人帮忙。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唯秧口中的日环,那个自愿被困千年的人鱼族少年。
“呵呵”唯秧笑了了两声,却是比哭还让人看着难受,“救他出来并不难,只是救出来了又怎样。我做人的时候都不被他的家族所接受,更何况是现在这副鬼样子。”
这才是真正横在两人之间的问题啊。檵木为难地低下了头,绣眉紧锁,飞快地在脑海里找寻着办法。
唯秧看到檵木的反应,就知道没什么希望了。还好她一直就没奢望过有能名正言顺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天,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失望可言。
“算了吧,小妹妹,我已经不想再让他为我伤神了。”唯秧细细地描摹着画中人绝美的轮廓,泪水洗刷了她很大一部分的妆容,原来她的真面目竟是那么的干净秀美。
“可以的!”檵木猛地抬起头,无比坚定地说:“你们可以在一起的!我可以送你去转世,成为人鱼族的一员。”
“转世?”唯秧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你是冥界的?”
“不能算是,不过做成这件小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檵木抬头挺胸,大言不惭地说。
结果还没来得及嘚瑟,就被幸雨初一巴掌灭了所有的嚣张气焰。
“靠!我都没找你算账,你居然还动手打我?我要诅咒你身上的毛全掉光!”檵木捂着被幸雨初拍痛的脑袋,气急败坏地大吼道。
“私自篡改别人的轮回因果,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幸雨初一改平日半死不活的语调,第一次朝檵木怒吼道。
“我当然知道啊。”檵木的气势顿时就弱了下去。
“嗳,尤介大人,他们吵架了吗?”巫风凑在小矮子耳边八卦地询问道。
“很有可能。”小矮子严肃地点了点头,活脱脱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可是。。。。。。”檵木低下头,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头,“我想证明一次,人和妖是能在一起的。所以。。。所以请你务必帮我。”
幸雨初愣住了,他以为她只是顽皮,好管闲事,没想到。。。。。。
“好吧,不过一切都要听我的,你不能乱来。”幸雨初揉了揉檵木的长发,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什么叫一切都听你的啊,送鬼魂去投胎这种事你懂吗?”看到幸雨初妥协了,檵木立马原地复活,还很不要脸地得寸进尺了一下下。
幸雨初“.......”
把幸雨初整得无话可说了,檵木心情大好,立马调整矛头,对准了唯秧。
“喂!老女人,本姑娘帮你把小情郎找回来,再送你去跟她团聚,你可得好好看牢你的乖乖僵尸哦!”
唯秧还没有从喜悦中清醒过来,被檵木这么一说,忙不迭连连点头。
“好!就这么说定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镇魂崖。”檵木高振双手,霸气侧漏。
小矮子“啧啧”了两声,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女王啊,连初大人都被征服了,我们的小檵木所向无敌了。”
幸雨初顿时脸黑的跟小矮子有的一拼,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镇魂崖上的风依旧不死不灭地吹着,镇魂崖底的河依旧不枯不竭地流着,那天的事也依旧历历在目。
小矮子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说:“那天真的好险啊。要不是我们的小檵木机智果断地使出了美人计,怕是我们都要死在这儿啦。”
“那是必须的。”檵木小小地自恋了一下。
幸雨初一声不响地走到一个山洞前,灵敏的嗅觉告诉他,那个叫日环的人鱼应该就被关在这里。
“是在这里吗?”檵木一路小跑了过来。
幸雨初转过身,对她伸出了手。
檵木微微一笑,很自然地握了上去。两个人手牵手地走进了山洞里。跟在他们身后的小矮子和巫风相视一眼,也满心欢喜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洞里十分幽暗潮湿,不时还有一两条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蛇从石壁上滑了下来。檵木吓得死命揪住幸雨初的腰带,幸雨初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一下,一把揽过她的腰,让她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如此骄纵的宠溺,他幸雨初此生再没有给过第二个人。
檵木不高,又很瘦,坐在幸雨初的手臂上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她得意洋洋地晃着小脚,就差嘴里再哼个小曲了。
小矮子和巫风在后面纷纷笑咧开了嘴,这么亲密的初大人和檵木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总是在黑暗中行走,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是个办法,小矮子用在洞门口捡到一根树枝升起了一丛小小的火苗。虽然照亮的区域的有限,但至少可以看清四周的状况,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闯。
洞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四壁上长满了青色的苔藓,每隔一两步的距离盘着一条蛇。那些蛇估计很久没见到亮光了,猛地见到都很不适应,纷纷从壁上游了下来,朝着洞的更深处游去了。
“看到蛇,我突然想到前段时间,我看到了樱乐的那条祀神幻化成的人形。好美的一个少年啊!”想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和那个傻不拉几的骚年,檵木越发得意忘形了,“他的锁骨细细的,脖子长长的,特别是一身雪白的皮肤,看着就很滑嫩,啊咧!痛痛痛。。。幸雨初你变态啊!居然掐我屁股。。。。”
“我没掐,可能是蛇咬的。”幸雨初十分认真地看着檵木说道。
檵木睁着水汪汪的桃花眼,片刻后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抱住幸雨初的脖子就是狠狠一口。
“你干嘛咬我啊?”幸雨初被咬得十分郁闷。
檵木正啃着脖子,口齿有些不清,“我要把毒传给你,你看着就百毒不侵。”
幸雨初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后,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对着檵木圆滚滚的小屁股又是一下。
“啊~”檵木惨叫一声,松开了口。
幸雨初摸着那个深深的齿印,无奈道:“其实你是狗妖变得,对吧?”
檵木表面十分镇定,垂着眼睛不搭理他,其实心里早已经在咆哮,幸雨初你摸了我屁股!要负责!要负责!要负责!
“初大人,前面有扇铁门!”小矮子兴奋地对幸雨初晃了晃手里的树枝,结果,悲剧发生了,火灭了。
“尤介大人好笨。”巫风小小抱怨了下。
小矮子赶紧手忙脚乱地重新点火,但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就在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一丝洁白的光亮从黑暗深处蔓延而来,迅速覆盖了整个山洞。
檵木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但她还是看到了,在那扇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铁门后,那个画中的蓝发人鱼被层层绿藤缠住,沉沉地昏睡着,他修长卷曲的睫毛上停留着一只通体晶蓝的蝴蝶。
时间在那一刻凝结,静止成另一幅亘古不变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