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顿饭吃下来,让唐允儿坐立难安,不仅要忍受姜翠杉在一边不停的调侃,还要同时接受坐在对面的水衍云和黑令棠的灼热眼神,这是不是叫做四面楚歌?
唐允儿在心里哀怨,好不容易一行人出来赤焰楼,姜翠杉又拖着她来到一处卖胭脂水粉的门店,原以为脂粉店只有在京都城才能开得了这么大的铺子,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绯霞城也能有这么大的门头,这个绯霞城真是不可小觑。
添香阁?这店的名字未免有些**,让人浮想联翩,另添遐想。
唐允儿走进店里,各种脂粉的香气迎面扑来,她拿起一盒泛着淡紫色的脂粉,用手轻轻粘取一点,再在自己白嫩的手腕上一摸,真是好细滑的粉啊,她不由得在心底赞叹。
姜翠杉走到她身边,说:“怎么样?这家店不错吧?我今天去邻居姐姐家里查看线索的时候,看到桌上摆着这家的粉盒,虽然我没打开看,但那精致的外形还有隐隐散发的香味,让我觉得一定是个好东西,稍稍在街上一打听,才知道这家店的脂粉远近闻名,就拉你来看看。”
唐允儿忙不迭的点头,随口问:“你不挑选几盒吗?”
“啪”的一声,扇子柄又轻轻的“招呼”到唐允儿的头上。
唐允儿转过头,怒瞪着姜翠杉,怎么又打她?今天都被打两回了,以往都只有她敢打别人,哪轮得着别人打她。
姜翠杉显然不在意,嘴角含着笑,压低声音说:“金萍儿,你好好看看我今天的穿扮,跟一堆小姑娘挤在一起挑水粉像话吗?”
对哦,姜翠杉今天是扮男人出门,挑女人的东西一定会惹人非议。
她转过身,继续看着面前的水粉,但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审视着她,这种审视不是水衍云和黑令棠带给她的感觉,这种审视让她的头皮发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不知道身边的姜翠杉有没有感觉到。
这时,一阵香气袭来,一个满是馨香的帕子甩到了唐允儿的面前,唐允儿抬头看去,是一个脸上涂了浓浓的脂粉,身体微胖的女人,看起来像是这个铺子的掌柜,“姑娘,好眼生啊,是初到我们绯霞城吗?”
没想到会有人来搭话,唐允儿看了看身边的姜翠杉,姜翠杉代为回答:“是的,敢问您是?”
“噢——我是这家‘添香阁’的掌柜,城里人都叫我‘香娘’。”香娘摇着团扇说。
真不愧叫做“香娘”,不仅是那方帕子,她整个人都散发着阵阵的香气,连手里的团扇扇出来的风都带着香味,再看看她胖胖的身材,真像一个会走路的香囊,唐允儿不仅窃笑出来。
“不知姑娘为何事而笑?”虽然看得出唐允儿在笑她,但她仍微笑着摇着团扇。
唐允儿忙止住笑,摇摇头,“香娘,不好意思,刚刚一时分神。”
“不碍的,娇客总有特权,尤其是你这样的美人。添香阁已在绯霞城经营了几十年,南来北往的美人香娘我也见了许多,但是像姑娘这样的绝色美人还是香娘第一次碰到。可否告知姑娘来自何处?”
“呃,京都城。”唐允儿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有些难以招架,这种感觉瞬间让她想到那次闯进藏春巷被花娘缠上的时候。
“哟,怪不得呢,只有京都城那样的皇都才能养出这么水嫩嫩的美人。”
唐允儿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这时,香娘突然抓起唐允儿的手,把唐允儿吓了一跳,但又不好意思挣脱。
就听香娘说:“今日见到姑娘,也算是种缘分,香娘我送姑娘一份脂肪当见面礼。”说着就跟店铺里的伙计使眼色。
“这个,不行,我不能收。”唐允儿求救的看向姜翠杉,姜翠杉上前,不动声色的把唐允儿拉开,挡在身后,说:“香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脂粉多少钱,我原价付给你。”
香娘摆摆馨香的帕子,说:“香娘说送给姑娘,就是送给你们,只管拿着,能让这么美的美人用我们添香阁的脂粉,也算是给我们添香阁做个活招牌!”
听香娘那样说,姜翠杉只好另想拒绝的办法,这时,香娘的手又突然握住了姜翠杉的手,姜翠杉虽然被吓了一下,但感觉有轻微的揉捏,仿佛在试探检查着什么,她不动声色的问:“香娘,你这是……”
“喔,啊哈哈……”香娘适时的松开手,借用帕子掩住大笑的嘴,说:“真对不住这位姑娘,刚刚我就觉得姑娘的相貌实在不像个公子,还想着要是位姑娘,一定是个标致的美人,没想到,还真的是为姑娘,刚刚多有冒昧,还请原谅。”
呵,她居然觉察出她是个女人,而且还隔着张易过容的脸皮,这个香娘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的简单啊!
姜翠杉留心的注意了一下周围,发现无论是桌上摆着的,还是给客人包起来的,都没有邻家姐姐放在桌上的那个盒样,那个盒子她观察过,上面刻有“添香阁”的字样,周围的雕刻花饰很特别,让她记忆深刻,难道那是很久以前的脂粉盒样子?
姜翠杉刚想问,就眼尖的瞄到一个小伙计取出了一个那个盒样的脂粉,却又马上放了回去,转身取了在外面摆着的柜子里的两个粉盒递给香娘。
香娘拿过粉盒,转身又笑意盈盈的塞到唐允儿和她的手里,说:“拿着,香娘对美人一向慷慨,就当是结交个朋友。”
唐允儿还是想拒绝,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姜翠杉抢先:“既然是香娘的一番好意,我们也不好推辞,那脂粉我们就拿着了,谢谢香娘。”
唐允儿被姜翠杉的话弄糊涂了,不是要拒绝吗,怎么又收下了,虽然满肚子的疑问,但当着香娘的面,也不好现在问出口,只好点头笑着,然后跟着姜翠杉离开铺子,在街上的巷口找到还在查访的水衍云和黑令棠,急匆匆的返回宅院。
一回到宅院,姜翠杉就把大家召集到了议事的厅堂。
姜翠杉取出两个粉盒,一个是今天香娘送的,另一个是从邻家姐姐家里取来的。
段喜萱一看到粉盒,惊叫了起来:“这不是添香阁的脂粉吗?”
“你知道?”
段喜萱点点头,说:“我们去失踪的人家里看过,梳妆台上都放着这个脂粉,因为闻起来好香,就特别留意了一下。”
“那你看到的是哪种粉盒?”
“是这一个。”段喜萱指了指。
这个正是从邻家姐姐家里取来的那一个,姜翠杉对自己的直觉更肯定了。她说:“这个也是失踪的姐姐家里拿来的,跟我和公主今天在添香阁拿到的粉盒样子不一样。”
水衍云看看两个盒子,问:“那家铺子有问题?”
姜翠杉有些犹豫,“我不确定,但感觉有些奇怪……”姜翠杉还没说完,就被一脸兴意阑珊的尤语茉打断:“不确定还有什么好说的,把我们都叫来,不是在浪费时间嘛。”
“那依尤小姐的意思,什么才不浪费时间?是逛街买发簪还是在屋子里梳妆打扮?”唐允儿马上反唇相讥。
被说中心思的尤语茉红了脸,却又无法反击,不甘心的瞪着唐允儿。
唐允儿不服气的瞪回去,姜翠杉想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伸出手拍拍唐允儿,又接着说:“那个店铺的掌柜香娘可以看穿我易容的打扮,我用的是假脸皮,如果是通过脸,一般人是很难分辨出来,但她却可以轻易的断定我是个姑娘。”
黑令棠思忖了一会儿,说:“未必是通过脸看出来的,你再想想,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江湖上分辨性别,大多是不靠脸部特征,因为脸可以贴上易容脸皮,但骨骼、身形就不是可以用易容所掩盖。
“我有用布条束胸,也特意穿了背甲让身体显得粗壮,外型上应该看不出……对了!我想起来了,香娘抓着我手的时候我感觉到她有在轻微的揉捏。”姜翠杉突然想起让她感觉奇怪的地方。
“她是在用手的骨骼来分别我是男是女吗?”
黑令棠摇摇头,“我想她是在查看你是否习过武。”
“我是否习过武?”
“习过武的人骨骼和肌肉分布与常人不同,尤其是手,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武功是高是浅,还会因茧子的位置,推断出用的是何种兵器。她该是在查看你有没有武功底子,没想到却让她发现你是假扮的男人。”
“若真如此,添香阁和香娘的确有些问题。”这条线索值得去好好探查一番。
“那桌上的粉盒又有什么发现?”水衍云问。
“我今天在添香阁有留意到,摆在外面卖的都是香娘给我们的这一个,但在失踪者家里看到的却都是另一个。”
摆在外面卖的?
姜翠杉又接着说:“我看到一个伙计有从柜子里拿出这个样子的粉盒,但不知什么原因又放了回去,改取了另两个给了我们。”
“你觉得问题出在这个粉盒上?”水衍云拿起粉盒,仔细翻看。
“或许,总觉得有些奇怪。”
“看来那个添香阁真的很有问题,居然可以跟这几起的失踪案有牵系。”关键是要怎样才可以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查明原因,这值得好好思索。
这时,一直听着姜翠杉和黑令棠分析的尤广然,开口说道:“水丞相,黑庄主,香娘会改取其他的香盒,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会不会开始有所提防?”
黑令棠摇摇头,“我想还不会,江湖上女扮男装的人很多,并不特别,而且应该试出姜小姐没有多少的武功底子,会猜想穿男装是为了自保,不被恶徒盯上,她会换成别的粉盒,可能是发现不是她想要的人选。”
水衍云接着说:“失踪的都是一男一女,若失踪真与添香阁有关,姜翠杉是装扮的男人,显然不符合他们掳人的条件。”
唐允儿在旁边听着,睁着大大的眼睛,随后眼睛一转,她一脸神秘的说:“选两个符合失踪人特点的再去那家店探探底不就清楚了。”
“这是个好主意!”段喜萱马上附和,“可是要选谁去?”她看看议事厅堂里的人,有合适的吗?
唐允儿看向尤万金,笑意盈盈的说:“尤大人,你能不能带着你的女儿去替我们探探那家店的底细呢?”
被唐允儿突然点到的尤万金还没反应过来,尤语茉就忍不住反对:“凭什么让我去?我又不懂武,明明就有个贱民在,不叫她去,反倒让我去!”她是尤家的千金,放着那个段喜萱不用,反而让她去送死。
“语茉,你住口,注意你的礼教!”这回说尤语茉的不是尤万金,反而是很少说话的尤广然,虽然他不常跟语茉相处,但也没想到她会变得那么刁蛮,那么高傲,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哥,我为什么要住口,明明就是她针对我,处处为难我,我……”尤语茉不服气的反驳,哥跟段喜萱才相处几天,也向着她,那个贱女人到底使了什么邪术。
“住口!语茉,不得无礼!快跟公主道歉!”尤万金大吼一声,顿时消了尤语茉的气焰。他不反对尤语茉骂段喜萱,她就是个平民,他不怕得罪,但平津公主就不同了,他还想着利用这次来绯霞城,拉拢平津公主,对尤语茉以后能顺利登上皇后宝座有一定的帮助,偏偏那个傻丫头总看不清形势,非要跟平津公主争个你死我活,要是以后进了宫还是这样,平津公主一定乘机给语茉更多的小鞋穿,总之现在,平津公主是最不能得罪的。
虽然被父亲的吼声所吓到,但尤语茉还是不服气的绝不像唐允儿低头,这几天的待遇她受够了,处处为难她,父亲还让她拉拢她,呸,她跟她示好,她稀罕吗?
看到女儿不服气的不肯道歉,尤万金只好代女儿向唐允儿道歉:“公主,老臣代语茉跟你认错,她年龄小,不懂事,你别见怪。”
唐允儿手支着下巴,说:“尤大人,令媛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本宫吧?还是令媛口中的贱女人是我?”
“不敢不敢,语茉只是一时的口误。”不得已,尤万金只好也跟段喜萱道歉,“段小姐,我代语茉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包涵。”虽然他也不屑于跟平民低头,但平津公主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咬牙低头,暗暗的在心里又记上一笔。
“尤大人言重了。”段喜萱说。
唐允儿又接着问:“尤大人,关于本宫的提议,你意下如何?”
“这、这个……”尤万金脑子里飞速的转着拒绝的方法,虽然平津公主说的简单,但谁都明白是个冒险的事,弄不好又会为失踪人数添上一笔。
“尤大人可是不愿意了?”唐允儿板起脸问。
“老臣习过武,那香娘一定一试便知。”
“尤大人放心,本宫想过了,若是你一只手用布条绑好,装作老态龙钟的样子,香娘未必会上前检查。”
“公主,由臣代替家父前去可否?”尤广然说,总归是自己的父亲,不想看到他出一点的意外。
唐允儿摇头,“尤校尉,你和黑庄主还有水丞相,一看就知道是有武功在身的人,怎么去能探到真相?”
“可、可是”看到唐允儿拒绝了尤广然的建议,尤万金只好再想办法。
看出尤万金坚持拒绝,唐允儿打断他的话说:“别可是了,尤大人,若是能探明真相,可谓是大功一件,待本宫回去,一定会奏明皇上,皇上一定重重有赏。”打蛇要照七寸打,这个道理她懂,她看的出尤万金喜欢贪功。
一听到立功,尤万金眼睛亮了起来,说不定可以让女儿更快的进宫去。
“无所谓能否立功,只有能帮助公主,能帮助皇上,就是臣最大的使命,既然公主这样说了,那就由臣带着语茉乔装去探探添香阁的底。”
“爽快!”唐允儿拍拍手,“不愧是尤太尉,本宫相信,太尉一定会马到成功,成功帮我们探得真相!”
“公主过奖了,这是臣的本分,臣应该做的。”尤万金被唐允儿一句话捧得上了天,早就忘记深入虎穴的危险。
“既然如此,我们就来商讨一下引诱香娘的大计吧!”唐允儿拍手提议,一副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忍不住爬上嘴角。
而被晾在一边的尤语茉,不依的叫了一声:“爹!”
尤万金安抚的拍拍尤语茉的头,在她耳边低声说:“要是立了功,你就能更快当上皇后了,一定要成功!”
听到“皇后”两个字,尤语茉才按下所有的不情愿,等以后她做了皇后,一定要把今天所受的屈辱,让唐允儿十倍、一百倍的还回来!
水衍云看着唐允儿笑得如**的猫儿一样,无奈的摇摇头,随即又露出宠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