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空无一人,堂上高悬一匾额,上写“清正廉明”,匾额下一太师椅,椅子前一桌案,案上只有一惊堂木。小铃铛知道身后两位差人跟了进来,不等他们近身,往前一跳,跳过桌案,落在椅子上。转身拿起惊堂木一拍,啪的一声,唬了两位差人一跳。小铃铛道:“速速把你家老爷给我带上来。”俩差人不知小铃铛是真是假,不敢轻举妄动。小铃铛从怀里掏出那枚遍体通绿扳指,戴在手上,道:“此乃皇上圣物,见此物如见皇上,还不将你家老爷押上来?”小铃铛一身粗布布衣打扮,偏偏手上戴着价值连城的扳指,风马牛不相及。
俩差官见对方不伦不类,想要发作却又不敢发作,正在为难之际,忽然听到有人说道:“谁在这里大吵大闹?”从旁边小门进来一人,约四十上下,顶戴花翎,身穿朝服,脚蹬官靴,身形微胖。
那俩差人冲着小铃铛道:“快下来,我家老爷来了。”小铃铛看见来人将惊堂木一拍,冲着他道:“见到皇上圣物,还不下跪?”小铃铛将戴着扳指的右手指冲着老爷一挑,老爷抬一看,唬得连忙用手簌簌整理衣衫,双膝跪倒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俩差人一看老爷跪倒,也噗通噗通跪倒在地,跟着高呼万岁。
小铃铛道:“起来吧。你可认得此物?”老爷道:“当然认得,此乃雍正爷之扳指。记得当初参加殿试时候,曾见四爷戴过。”小铃铛道:“认得便好。”说着将圣旨递过去,那老爷双手接过,读完后再次跪倒道:“原来是大清护国宗师驾到,失礼失礼。”心下纳罕,这么年轻的傻小子怎么能是护国宗师。小铃铛收回圣旨问道:“大人贵姓?”
老爷道:“不敢不敢,下臣姓施,单字昊。”
小铃铛忽然想起岱庙坊那首“峻极于天,赞化体元生万物;帝出乎震,赫声濯灵镇东方”出自施天裔之手,于是道:“那施天裔是你何人?”
施昊答道:“正是在下曾祖。”
施天裔泰安人士,在顺治、康熙年间为官,曾任山东左布政使、广西巡抚等职。施昊原本是山东兖州人士,与施天裔并无关联,来到泰安县后,发现施家在泰安一带势力庞大,于是和施家老大也就是施天裔孙子拜了把兄弟,从此自称施天裔后人。
小铃铛道:“施大人哪,你这俩差人可是大不敬呀,见了圣旨不仅不拜,还想用廷杖打本宗师,是不是应该……”
施昊回头道:“施展、施开,快点给大人赔罪。”
施展、施开两位差人再次跪倒道:“护国宗师大人,请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海涵。”
施昊在旁边道:“宗师大人,这两位是施天裔大人的重孙,请看在已故去施天裔大人的份上,饶过他们吧。”
小铃铛道:“施——”
他刚想说施天裔是什么东西,转念一想:“施天裔为修泰山岱庙做出不少贡献,我一个后辈怎能对他老人家不敬。”眼珠一转,道:“你俩知道靖轩斋不?”那施展、施开差人面面相觑道:“知道,知道当然知道了,黄老二的儿子黄邪子就在咱县衙当差。”
小铃铛道:“那就好办了,你把他家的那块大磁石抬到济世堂去救人,我就不责罚你们了。”
施展叹口气道:“宗师大人,区区小事,按说小的定当手到擒来,只是黄邪子他爹更邪,人称黄老邪,只会对别人雁过拔毛,谁能……能从他身上拔毛,我施展认他当爹。”
小铃铛也没想到黄老邪这么抠门,转身看着施昊。施昊从脖子上摘下那串朝珠递给施展道:“你俩带着我这串朝珠去,就好比我亲临。只是借用,借完即还,并以二十两银子酬谢。如果再不答应的话那就来硬的。”
施开道:“还是老爷英明,小的这就去。”小铃铛催促道:“快点去,那济世堂还等着救人,是一位、一位道爷装束的官爷。”施展、施开放下廷杖,迈开大步去了。
施昊向小铃铛一拱手道:“宗师大人,且去后堂一坐。”
小铃铛道:“我还有一事,正要去后堂再谈。”
施昊道:“宗师大人尽管吩咐。”
两人来到后堂坐定,丫鬟端上茶水,施大人问小铃铛道:“请问宗师大人贵姓。”
小铃铛道:“姓金。”
施大人道:“原来是金大人,未想到金大人如此年轻便当上大清国护国宗师,既是宗师,不是道士便是和尚了,只是为何……宗师一身布衣打扮?”
小铃铛心想,赚我到后堂,原是要套我底细,我岂能让你知道我的底细?于是缓缓道:“本道爷实话告诉你,我今年已经七十有二。”
施昊官场行走多年,岂能相信小铃铛的胡说八道。
小铃铛也知道他不信,道:“你可知道返老还童?本老道使用的正是这返老还童术。”
施昊道:“圣旨、扳指那都是真的,可是要说这返老还童术,呵呵,宗师恐怕是开玩笑啦。”施昊脸上已经露出不屑之情。
施昊很少与道士交往,跟不要说见过道法之术。对小铃铛的话语自是不屑一顾。
小铃铛见施昊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心中暗道:“居然不相信本道爷,那我得和他好好吹吹。”于是故意哈哈一笑道:“那你是否相信皇上会封一位十七八岁的道士为护国宗师?”
施昊顿了一下,微微皱眉,缓缓摇了摇头。小铃铛从腰间拔出聒噪,在空中画一炸符,一指旁边花盆,意到符到,花盆轰的一声炸开。
施昊吓得屁滚尿流,从椅子上滑到地上,惊呆片刻,便高呼:“仙人、仙人哪。”
小铃铛洋洋得意,心道:“搞定你就像逮只蛐蛐。”走到施昊跟前,暗自运劲,将施昊扶到椅子上,道:“你现在信不信我是咱大清国护国宗师?”
施昊惊魂未定,抬着头看着小铃铛道:“信、信。”
门外的丫鬟听到屋内爆炸声,连忙跑进来,一看满屋到处是瓦片、泥土。不知怎么回事,怔立那里。施昊道:“先——先下去。”
等丫鬟出去,施昊道:“道仙到来,蓬荜生辉,请恕刚才下官无理。”
小铃铛回到座位上,故意一捋下巴,然后一怔,故意笑道:“老道原本有胡须,如今返老还童,却是忘记自己已经没有胡须了,哈哈。”施昊在旁边陪着嘿嘿笑。
小铃铛一看机会成熟道:“施大人呢,让我如何说你好?”
施昊一惊道:“还请宗师明示。”
“常言所说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指施大人。”
施昊道:“是、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金镶玉。”
施昊以为自己怠慢小铃铛,小铃铛生气,才说此话。
“你可知你祖父施天裔大人为什么修缮泰山众多宫宇?”
施昊道:“下官不知。”
小铃铛低低道:“我偷偷告诉你,在这泰山之上,可是生活着众多的神仙,你祖父修泰山宫殿楼宇,自是想得到神仙垂顾。”
施昊恍然大悟道:“怪道曾祖十多年间,不停修缮泰山建筑,原来如此。”
小铃铛道:“我今来泰山,乃云霄观我……我一长辈师父仙逝,原定于二月二十日出殡,你身为父母官知道么?”
施昊脸抽搐尴尬道:“下官不知。”
小铃铛道:“你应该亲率众多乡绅前去吊唁才是。如果泰山里的众多神仙见到你这位父母官尊道信佛,且不说将来可能让你修道成仙,光是保佑泰安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岂不是大大的政绩?”
施昊恍若醍醐灌顶,站起身来冲着小铃铛深深一鞠躬道:“哎呀,多谢宗师仙人提醒,夏虫不可以语冰,下官孤陋,罪过,罪过。”小铃铛将扳指从拇指摘下,与圣旨一起放入怀中道:“好了,该点化的本道士已经指点化了,具体如何,那就是你的造化了。”
出门来,小铃铛回头对施昊道:“施大人,今天的事情呢,你可以给皇上上折子,哎!皇上批折子很辛苦的,你不要写的太罗嗦,就说小铃铛向他老人家问好。”说完甩开两手扭头而去,施昊只浑身酸软,额头上汗珠子一粒一粒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