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朦朦胧胧看见一个熟悉的男子的面庞,不禁叫道:“袁熙!”
那人目光如矩:“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我清醒过来,眼前是一副沉重的帷幕。我突然都想起来了,惊缩到一角:“这,这是哪里?”
“是我的营帐!”
我忽然看见他手里握着一柄滴血的剑,不禁“啊”地一声惊叫。
他低头瞥了一眼:“刚才打昏你的那个人,我很生气,正好我新铸了一把剑,所以就拿他试了试,果然是把好剑!”
我恐惧地盯着那把剑,他忽然一笑,将剑收回鞘里,道:“是不是吓着你了?你放心,对美人,我向来是很温柔的,除非——”他逼近一步,“她叫我不高兴了!”
他是在向我昭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如此一逼迫,我反而突然镇静下来。他既然以死威胁,我也只有以死抗争了!我冷然道:“甄宓不懂事,怕是要惹将军不高兴!”
“哈哈哈,果然快人快语,说实话,那日在府门口我便认出你来了!你的模样,天底下怕是没有哪个男人不掉魂的!自从家宴上一见,我就发誓要你,为你日日煎熬,心乱如麻,终于等来今日!”
“将军当时既然把我给了二公子,我现在已经是二公子的女人,将军回过头来给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沉着道。
“这完全是一个误会!那老妖把你许给我,我怕又是她的什么诡计,暗中派人打探,来人说你额头有痣,会克夫。现在想想,真是杀他一千次也不足以泄愤!我听了他的枉言,以为那老妖要害我,故意塞给我一个克夫的女人,把我克死了,她好叫儿子顺顺当当地当世子,所以才把你转赠给老二,白便宜了他!现在,我不过是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谁敢说什么!”
一颗痣,我的额头为什么真没有一颗痣呢,如此就可以摆脱这场无妄之灾了!“我是人,并非任何东西!将军可以随性转赠,但已不能随性收回!”
“有什么不能,我不在乎你当过老二的女人!”
“可我已经对他付出了感情,誓言相随,决不可能再回到将军身边,侍奉将军!”
袁谭逼上前来:“把你的心留给他吧,我只要你的人!”
我知道就是说下天来,他也不会罢休,清白和性命之间,我只能选择一样。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没有多么强烈的贞洁观念,使我以死抗争的是对袁谭本能的憎恶。我冷笑一声:“将军世代公卿,竟连礼义廉耻四字都不知吗?”
袁谭脸色一变,突然“唰”地一声拔出剑来,横在我的脖颈上:“我不是什么好性之人,你已经惹我不高兴了,你就不怕死吗?”
我触着那冰凉的剑,声音也冷如冰雪:“畏死之心人皆有之,若将军以死相逼,我也只有以死相拒!”
我突鲜然挺起脖子迎着那剑而去,袁谭吓了一跳,连忙把剑往后一掣,可鲜血已经染红的剑锋。暗红上又加了一层鲜红。
“你,你——”袁谭气极败坏,一把抓住我,一边摇憾一边咆哮道,“你要死吗,我偏不叫你死!你想在我的帐子里给老二守节,你做梦!”
他伸手来撕扯我的衣服,我拼命挣扎,忽有人在帷幕外道:“秉将军,讨虏将军正往此处来!”
袁谭一顿,松了手恨道:“他到底还是来了!带了多少人?”
“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个人?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嗯,那该怎么办你明白!”
“属下明白!”
那人走了,袁谭转过头,阴沉沉地望了我一眼,我立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胡乱敛了敛衣裳,喘着气急促地道:“你要对他做什么?”
“他坏了我的好事,我很生气!”他狞笑着在我胸前一抹。
我啐了一口,用力甩开了。
“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心疼他,想知道他若死了,你会如何?”
“他为什么要死?!”我忿然道。
他忽然揪住我的头发:“告诉你,他若老实便罢,他若敢在我帐子里胡闹,就死定了!”
他说完将我一推,我趔趄了几步,跌坐在床上。忽然,帐外一阵震动,瞬间却又归于寂静。寂静在沉沉的帐幕间流泻,阴森而可怕。
我突然明白过来,他在帐下设了埋伏,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要斩杀袁熙!不,不能让他进来!我突然不顾一切地朝帐外跑去,却被袁谭一把揪住摔在床上:“若想叫他活命,就给我乖乖呆在这里!”
我一震。
“来人!”一个军士进来,袁谭道:“给我看好了!若有不好,你提头来见!”
“喏!”
袁谭悻悻而出。我两只手紧紧抓着床帐,心里暗自叫道,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忽然,一个声音道:“我的帐前侍卫不见了,有人说被大哥带了回来?”
我从床上惊起,却被那军士威胁的眼神逼退。我想大喊,我想不顾一切冲到袁熙身边,可是我不能,这样只会激怒袁谭,置袁熙于绝地。我只能紧咬嘴唇,双膝紧闭,如钉子一般钉在那里。
“哦,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
“大哥还是不要揣着明白当糊涂!”
他是如此直接,毫无顾忌!
“哈哈哈,讨虏将军果然有些气势!可惜我真的没见,是哪个小人栽赃陷害,看我不剥了他的皮!不过,就一个小小侍卫,许是跑回家抱老婆去了!要我说,再拔些好的用便罢,什么大事,值得讨虏将军亲自劳顿!”
沉默——
“二弟若是心有不甘,不如把那侍卫的模样细说一遍,我也叫人去找,如何?”
“何必细说,你我心知肚明!”
“哼,此话怎讲?”
“若是凡话都摆在桌面上讲,那么大哥私吞饷银,滥杀军士这话,怕是不好讲!”
“老二,你威胁我?”
“小弟不敢,小弟只是要讨回自己的人!”
“若是讨不回呢?”袁谭狠狠道。
“我既然来了,便一定要讨回去!如果大哥执意不肯成全,你我兄弟只好兵戈相见!”
“哼,你看清了,这可是我的营帐,不是你讨虏将军的营帐!你跑到这里来撒野,我一声令下,可没人管你什么讨不讨虏,一样剁成肉泥!”
“大哥说的是,大哥的人眼里向来只有大哥一人,别说是我袁熙,便是军令,便是大将军,他们又何时放在眼里?正因为如此,我来时便告诉手下之人,如果我半个时辰内回不去,就是有人要叛变投敌,即可拿着我的将印号令平叛!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为了一个小侍卫?你就不怕我告到大将军那里?”
“若是大将军信任你,也不会让我统帅大军了!”
“你——”
“我一定要把她带走!”
……
外面已经剑拔弩张,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只深深替袁熙捏着一把汗。突然,从帐底钻进一人,竟然是韦单!旁边那军士也一愣,正要喊叫,却被脖子上抹了一刀,立刻毙命。
韦单并不着慌,剥下那军士的衣服扔过来道:“换上跟我走!”
“为什么救我?”
“我也不知道,不要多问,免得我后悔!”
“可是,袁熙他——”
“他早作好了防备,他们不敢拿他怎样!倒是你,逼急了可能被灭口!”
那种情形下,我也只好相信他,在他的掩护下匆匆逃了出来。还没到袁熙营帐,突然看见辛武带着人马卷尘而来,我急忙迎上去道:“快去告诉公子,我回来了!”
辛武带着人马奔袁谭营帐而去。不一会儿,远远看见袁熙纵马飞来,我才松了一口气,又忽然感觉到脖颈疼痛难忍。低头一看,血早已将胸前一大片****——幸而是黑色的,不然会有多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