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了,在我和袁熙前景如此茫然,在我心境如此黯淡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喜悦,虽然我知道这样对肚子里的它不公平。
医生一走,香草便兴奋道:“夫人,要不要给公子去封书信?”
我似闻非闻,并不答言。
香草又掰着指头数:“明年六月孩子就出世了,若是个男孩儿当然好,若是女孩儿,一定和夫人一样美,公子一定会和疼夫人一样疼她的!”
我呆呆地望着肚子。我对他原本脆弱的信心如今已经完全失去了,男孩也好女孩也罢,我并不指望用孩子来牵住他的心,吴氏不就是榜样吗?而孩子在如此扭曲的环境下长大,不会不受到伤害,譬如谦儿!何况还有那么多明枪暗箭,我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保护好它呢!我摸了摸肚子,心里叹道,如果前途是莫测的,由我一个人来走好了,何苦还要牵连你!
香草见我并无欢喜,也渐渐静了下来,轻声道:“夫人,您怎么不高兴?”
我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可能是有些乏了!”
香草连忙扶我到床上:“夫人好好歇着,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我心里却想,如果出个什么差错可以阻止这个孩子的降临,倒也好。
消息很快传开了。这****正坐在案前读书,香草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刘夫人来了!”
我心里一惊,刚起身,绮秀便扶着刘氏匆匆而入。刘氏脸色阴沉,似乎来者不善。我低身一拜,刘氏“哼”了一声,拂袖而过,坐在榻上,向香草和绮秀喝道:“你们都出去!”
香草和绮秀连忙掩门退下。刘氏平了平气息,对我招手道:“你过来!”
我只好走过去,刚站定,冷不防她狠狠一个巴掌打过来,骂道:“贱人,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我捂着火烧一般的脸颊愣住了。
“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留你一定会留出祸患,果不其然!”
她扬手又要打我,我忍无可忍,抓住她的手臂直盯着她道:“孩子是我和袁熙的,你想如何!”
刘氏冷冷一笑:“你还想抵赖,尚儿都给我说了!”
我心里一震,手不由松开了:“他给你说什么?”
“你和他做了什么他就给我说什么!我当日饶你一命,叫你离他远远的,你倒好,骚骚挠挠的,竟和他有了孩子!你以为有孩子作护身符,我就不敢杀你了吗!”
我早已气得浑身颤抖,叫道:“孩子是我和袁熙的,不许你诬蔑我!”
“哼!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不见你肚子有动静,偏偏他前脚走你后脚便有了,天下的巧事都叫你碰上了!”
我咬着牙道:“我再说一遍,孩子是我和袁熙的!”
“你别嘴硬,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清楚?你就看准了尚儿会承大位,所以千方百计去引诱他,还拿孩子来做筹码!我告诉你,有我在一****就别妄想!他已经有了正配夫人,身份比你高多少,相貌也不比你差,你别做**了!”
“呵呵呵——”我气极而笑。
“贱人,你笑什么!”
“我笑你心里眼里只有那个位子,便以为人人都会像你一样眼热,像你一样去拼抢!你听好了,我不稀罕!我不会为了任何位子出卖自己,更不会拿孩子做赌注!”
“好不要脸的****!要不要我把他叫来当面对质?”
“如果你愿意,我奉陪到底!”
“好!尚儿,你给我进来!”
我一愣,回头看时,门竟然开了,袁尚站在那里。刘氏骂道:“你别以为鬼鬼祟祟地跟来我不知道!在门外半晌了,你都听见了,你自己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袁尚看了看刘氏,又看了看我,似乎两厢为难,忽然走过来握起我的手道:“宓儿,母亲不是外人,不会把你怎样,她说那些话不过是想吓吓你,你就承认了吧!”
我瞪着他一时无话,忽然甩开他的手一口啐到他脸上,骂道:“卑鄙小人!”
袁尚毫不介怀,笑着擦去了:“此事全都怪我,是我情不自禁,才留下这个尾巴!你再不情愿,已是事实,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吧!”
刘氏在旁骂我道:“做出这等下流之事,还装什么清高!”又骂袁尚:“你做的好事!若被你二哥知道,告到你父亲那里,成何体统!”
袁尚不在意地道:“他远赴幽州,何时回来还不一定!可以修书一封,告诉他甄美人有喜,只要没有人在他跟前乱说,他绝不会起疑心,只以为是自已走之前留下的!”
“若是让审家知道有人在他女儿之前先有了子嗣,生起事来怎么办?”
“审家已经把女儿嫁给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如何生事?再说,我不说,母亲不说,审家如何知道?只说是二哥的骨肉便罢,等孩子出来再作定夺,”袁尚望着我嘻嘻一笑,“只是委屈了二哥!
“哼,等孩子出来再作定夺?你想的美!你是不是真想让这贱人替你生下这个孩子?”
“不然怎样?孩子有了,总是要生的!”
刘氏冷脸不语。
“母亲——”
“要怪就怪他命不好,托生在这个贱人的肚子里!”
“您要她把孩子打掉?不行,搞不好是会出人命的!”袁尚急道。
“那样岂不两全其美!”
袁尚怔了怔,忽然一笑:“我知道母亲说的是气话!母亲答应过我,要替我保全这个孩子,怎么会反悔!”
刘氏恨恨地道:“我是答应过你,可我一见这个贱人就来气!自己做出这等无廉耻的事,倒横眉竖眼,好像天下人负了她似的!”
袁尚扶着刘氏笑道:“说到底是儿子不好,她必定觉得自己受了侵犯,心里有点气也是应该的!等她气消了,自然会明白母亲的苦心!母亲不想看她,不如儿子陪您回去!”
“我若不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现在就明正家规,一条绳子结果了她!”
“母亲走吧!”袁尚哄着刘氏走出了门。
“回去好好待芳环,千万不能被她知道!我看她是个烈性子!”
“母亲放心,儿子明白!母亲给儿子娶的好媳妇,儿子怎么敢不尽心对待?”
“哼,你明白就好!”
袁尚出了门,忽然丢了刘氏回来向我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和孩子不管的,现在不过是权宜之计!”
我从旁边操起一只玉瓶掷了过去,袁尚一闪而出,瓶子撞在门框上,“当啷啷”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