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快走!”
秋风瑟瑟,隐隐感觉到凌厉的风刮着脸颊,带着刺骨的痛感。
芳若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那黑衣匪人,口中声嘶力竭地冲着前边儿身着华服的女子喊道:“六娘快跑!”
被唤作六娘的女子,惊恐又忧心地望着芳若,眼见匪人手持长剑,猛然刺进芳若的胸前,“嗤啦”一声,又冷酷无情地将长剑拔出。鲜血附着在明晃冷峻的剑身之上,愈发显得冷冽绝情。
“芳若!”六娘痛心疾首,双眸中猛然显出遏制不住的愤怒。顾不得自身安危,随手便从保护她的侍从手里抓起一把刀,义无返顾地就奔着那匪人而去,“我杀了你!”
六娘红了眼,操着大刀愤怒砍着挡住她去路的匪徒,“芳若,你坚持住!”
人人都说她嚣张跋扈,苛待下人,可是在危难之时,亦只有她这样的主子,会为了一个丫鬟挺身而出。
芳若心底漾起一股暖流,只是眼下并不是她感动的时候,她忍着身上的痛楚,一把抓住伤她的匪人,小小的身子背对着六娘,“六娘别管我,快点走!梓雁,保护好六娘。”
六娘是墨家的嫡长女,未来的乐安王世子妃,代表着墨家的荣耀。六娘能这样待她,有她这样的主子,她死而无憾了!
“六娘咱们快走!”自六娘冲了出去之后,梓雁的心便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六娘的武功并不好,此时杀得凶了,也只不过是靠着一股子蛮劲。匪徒皆是壮汉,又有数十个,单凭她们和墨府的护卫,只怕是对付不了。
虽然梓雁心里同样忧心芳若,可此刻,最要紧的是还要护好六娘脱离险境。
梓雁一面抵挡匪徒的袭击,一面护着六娘往外围走,“六娘,咱们先走,芳若会没事的!”
“我不走!”六娘的双眸一直盯着芳若,芳若的衣裙早已被鲜血浸湿,在瑟瑟的秋风里,显得分外怵目惊心。
“芳若!”六娘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衣的匪人再次将长剑刺进芳若的身上。六娘愤怒之极,恨不得将那匪人碎尸万段,“芳若!”
芳若却只微微浅笑着,唇畔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映衬着她虚弱的脸庞愈发地苍白脆弱,“六娘……快……走!”
仿佛是先前院子里那凋零了的花儿一般,芳若的身子亦这般轻飘飘地没入了尘土之中。
“芳若!!!”六娘愤怒的双眸似要沁出血来,泪水莹莹亦掩盖不住她心底的愤恨,“大胆匪徒,我墨芸灀发誓,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为芳若报仇!”
那黑衣人手持用鲜血染红的长剑,面容并无过多的表情,只是冷漠地朝两侧,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杀了墨芸灀!”
墨芸灀心中陡然一寒,只是面上并不显露过多的慌乱,她挺了挺背脊,分外冷静地言道:“想杀我墨芸灀,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听罢,只微微抬了抬唇角,“是么?”话音弗落,在墨芸灀还未曾反应时,他的长剑已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冷冷的声音像刺骨的冰寒透进了墨芸灀的耳里,“杀你,简单得很!”
“六娘。”梓雁急声呼唤。
墨芸灀僵直了身子,双眸对上那黑衣人,眸中并不显露惧怕,她一贯地骄傲,不肯低头,“杀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怕辱没了你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声么,独孤剑!”
独孤剑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些许的不可思议,似乎他不曾料到墨芸灀竟会认出他的身份,只是这诧异亦不过是转瞬之间,“有钱拿就行!”他的冷漠如同十年前进府的大哥的冷若冰霜,冷冷得让人觉得连心都冻成寒冰。
墨芸灀浅浅勾起唇畔,讥诮道:“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俗人!”
独孤剑冷冷睨了她一眼,再不言语,轻轻地转了转手里的长剑。墨芸灀猛然闭上了双眼,在心中暗忖,爹娘,女儿不孝,先走一步了!
“叮!”
没有预料中被抹脖子的寒冷,墨芸灀只看见一个白衣少年,像神仙似的从天而降,飒飒秋风,吹扬起他如墨的长发,如玉的双手转动手中的短剑,似是随意却逼得独孤剑连连倒退。
他云淡风轻地朝独孤剑道:“堂堂天下第一杀手,领着数十名顶尖杀手,就为了杀一个女子,不怕传将出去,丢人么?”
独孤剑被突如其来的白衣少年打得措手不及,且看他年纪轻轻,武艺却是高超,他手里那把短剑,若是没有认错,应该是古剑——如破。这少年到底是谁?为何会有赫连天的短剑!
独孤剑眯着双眼,身影未动,只这般直勾勾地盯着少年。
少年微微勾了勾唇,“钱虽重要,但是命更要紧!”
独孤剑听见这话,猛然僵直了身子,眸中似有诧异闪过,可少年依旧地浅浅笑语,“我说得对么?”
独孤剑凝视少年片刻,面色如常,心中却早已泛起惊涛骇浪。那句话,是曾经赫连天对他说的,知道这话的除了他们也唯有一人而已。莫不是,她么?
独孤剑对上少年如墨瞳仁,似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
那少年眸光流转,含笑双眸让独孤剑心头一紧,真的是她!
独孤剑遏制住心中的激动,开口道:“撤退!”
只话罢,数十名杀手便顷刻间消失了。没人瞧见,独孤剑离开时,一双眼里流露出来的眷恋。
在场墨家的众人均是不解,墨芸灀更是瞪大了双眸,方才还气势汹汹,非置她于死地的独孤剑,眼下竟会因这少年的一句话,就下令撤退?
这人,到底是谁?
墨芸灀还来不及细细思考,那少年却已然走到了她的面前,此刻,墨芸灀才将他看清。眉清目秀,白皙的肌肤丝毫瞧不出是一位练武之人,反而像是世家尊贵的公子。温柔的双眸仿似能滴出水,更是柔化了墨芸灀心中的恐惧,“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墨芸灀不知为何,竟是羞红了脸颊。
身侧梓雁连忙朝前一站,屈身道:“多谢这位郎君出手相救。奴婢定回家禀报了主子,以谢郎君救命之恩。”梓雁站的位置极为巧妙,她分明是不想那少年靠近墨芸灀。
少年也不在意,只微笑道:“既然没事儿,我便告辞了!慕儿,咱们走了!”
众人这才瞧见,远处一颗大石后边还藏着一个人。那是一位身着红装的女子,她小心翼翼地从那大石后面探出头来,“主子,贼人都走了吗?”
少年被慕儿小心怕死的模样逗乐了,噗嗤一笑,双眼因着笑容弯了起来,盈盈地好似皎洁的明月,让墨芸灀陡然失了魂。
“都走了!”
慕儿这才小心地挪动步子,直到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蹦蹦跳跳地跑到少年身边,笑嘻嘻地对少年道:“主子,还是您厉害!”
“就你嘴甜!”少年笑眯眯地点了点慕儿的额头,腕上露出的白玉珠子,晶莹剔透,名贵非凡。
墨芸灀只一眼,便认出那珠子的名贵之处,心头暗忖,这少年必定是贵勋子弟。
心里不觉漾起些许喜意,于是出言道:“敢问郎君大名?”
少年微微一怔,“在下孟遥!”
遥,是寒初哥哥的字。当年寒初哥哥说,遥同她的瑶字,他的一生都要与珺瑶妹妹在一起。
可是,山盟犹在耳畔,寒初哥哥却早已将她抛弃了。
念及此,珺瑶的心不禁抽痛起来,寒初哥哥,为何,你要这般对待珺瑶?
慕儿分明瞧见主子眼里的痛意,心里头不由得对那孟寒初又厌恶了几分。主子这般好,等了他十年,他竟然这般对待主子,要是她见到了,非得赏他几只毒蝎,让他吃吃苦头不可。
这般想着的时候,慕儿忽然听见一丝细微的呼吸声,“谁受了伤?”
墨芸灀这时才想起,方才为了保护她而命丧孤独剑下的芳若,晶莹泪水猛然涌了上来,心里头泛起无限的酸意,“芳若,芳若她……”
慕儿最是看不得人哭了,摆摆手不耐烦言道:“别哭了,还没死呢。”
慕儿自小跟随赫连天学医,虽比不得赫连天医术高超,可是比之一般大夫却是绰绰有余。她有一双异常敏锐的耳朵,能听见旁人听不见的东西,譬如,细微至极的呼吸声。
慕儿顺着那轻微的呼吸声找到了快死的芳若,右手搭上她的脉搏,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沉静片刻之后抬眸朝珺瑶道:“主子,独孤剑下的手太重了,这姑娘只怕……”
“求你救救芳若。”一向心高气傲的墨芸灀难得向人开口求情,而且还是为了身边的丫鬟。
珺瑶不由得勾了勾唇畔,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子,也不枉费她冒着泄露身份的危险,从孤独剑手中将她救下来。
“慕儿,用雪莲先吊着她的性命。”旋即又朝墨芸灀道,“烦请姑娘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好让慕儿替芳若姑娘疗伤。”
珺瑶的声音很是轻柔,好似春日里长在城郊轻轻飞舞的芳草一般拂过墨芸灀的心房。
墨芸灀忙点了点头,吩咐梓雁道:“梓雁,快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
“可是六娘您……”梓雁到底放心不过这来历不明的孟遥,单凭方才他一句话就让孤独剑撤退,就让梓雁心里起了大大的疑心。莫不是,这少年是与那孤独剑是一伙儿的,为的是这英雄救美,接近六娘。
墨芸灀见梓雁一再地疑心白衣少年,不由愠怒道:“梓雁,还不去办!”
梓雁见状,忙福身恭谨道:“是,六娘,奴婢立即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