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开显然还有些顾忌,只见他眉头微微蹙起。珺瑶劝道:“你不必担心。我曾在幼时见过苏氏,她这人疑心虽重,为人却倒还良善。我娘说过她是因为从前太苦了,才养成了这样敏感的性子。相较而言,我倒是比较担心墨君懿!此人谨慎敏感,难保他不会对我起疑。”
阿开垂一垂眸,道:“主子不必担心,阿开不会让他伤害主子的。”
珺瑶哈哈一笑,“你想哪儿去了?他怎会伤害我,别忘了,我可是他的师傅。”
先前,墨君懿向珺瑶讨教剑法,珺瑶开玩笑称自己为其师傅,所幸墨君懿并无气恼,只随着珺瑶去。虽然初次见面时,墨君懿显得冷漠无情,可相处这么些日子下来,珺瑶倒觉得这个人是面冷心热。只是有些事情,他有自己的主张,谁都无法撼动他的决定。
阿开见珺瑶笑得畅快,唇角也微微地勾了起来。一旁慕儿在心里暗叹,阿开果然面对主子时才能有不一样的表情,否则,他总只有一副冰块脸。
两人正低声讨论着晚间去墨家赴宴之事,忽听得外头有人大喊:“敢问慕儿姑娘可在?”
慕儿连忙道:“在!”
珺瑶听出来人的声音,忙露了欣喜之色,起身相迎。来人一袭青衫,装扮几近朴素,面相慈和,见珺瑶便露惊喜之色。珺瑶恭谨朝那人行了跪礼,口中唤道:“珺瑶见过舅父!”
“好孩子,快起来!”
来人正是珺瑶的嫡亲舅父,柳青芜的同胞兄长柳明生。柳明生是柳家当代家主,为人不喜骄奢,谦和有礼,崇尚以仁治家。珺瑶早些年见过舅父一面,自此以后便颇为尊崇舅父。
柳明生见珺瑶装得少年装扮,眸光略略闪过疑虑,只是转瞬即逝,旋即笑骂道:“你这个孩子,到了平城怎也不回家去?”
珺瑶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道:“珺瑶怕给外祖舅父添麻烦。您也知道,大夏与北魏之间……”
柳明生微皱一皱眉,他如何能不知晓赫连一脉与拓跋一族之间的紧张局势,否则妹妹菁芜也不会十几年不敢回家,就是怕太武帝会对柳家动手。妹妹当年出嫁大夏,要不是柳家一直远离朝堂,独善其身,否则十几年前柳家便会成为刀下亡魂。
柳明生见到珺瑶十分高兴,拉着她嘘寒问暖。珺瑶一一答了,又给舅父亲奉了茶水,哄得柳明生十分高兴。舅甥二人相谈甚欢。
柳明生忽而道:“珺瑶,舅父听闻你要查探孟府十年被灭一事?”
珺瑶听到此事,面色顿时肃然,她颔首言道:“是,还请舅父帮帮珺瑶。孟府几百口人,珺瑶不能让他们枉死。”
柳明生微蹙眉头,面色沉峻,“柳家一直独善其身,不搀和任何朝堂之事。珺瑶,恕此事舅父不能帮忙。听舅父一句,孟府之事你不要去管。这事儿,不单单是为了你爹与孟景恒往来有关。”
“舅父,您一定知道什么,请您告诉珺瑶!”珺瑶直直地朝柳明生跪下,“舅父,珺瑶求您了!”
柳明生伸手示意珺瑶起身,口中叹道:“舅父要是知晓,还会这般坐以待毙么?”
孟景恒与柳明生,是同窗好友。当年孟府上下被打入天牢,柳明生特请了父亲柳晋安入宫求情。柳晋安冒着柳家被太武帝盯上的危险入宫苦求,可太武帝依旧决心要下令处斩孟家。
柳明生想起十年之前痛不欲生,双目竟含了泪水,“珺瑶,此事或许会牵扯朝堂政事,或许会牵扯到皇帝本人身上。只当舅父求你了,离开平城回漠北去。”
珺瑶摇摇头,倔强言道:“舅父,我不会回去的。我一定要查明白,当年太武帝为什么会这样狠心?孟伯父到底是犯了怎样天大的罪过,竟让他下令处死几百口人。舅父,孟家几百冤魂,我要替他们讨回公道,也好让寒初哥哥安心回家!”
柳明生一怔,这个倔强的丫头,像极了菁芜的性子。父亲说他劝不动她的,果然是被父亲言中了么?
柳明生轻叹,“珺瑶,你这个性子就跟你娘一模一样。孟府之事关乎皇上的颜面,若你查出孟景恒是被冤枉的,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何况,此事还不知道牵扯了什么秘密。”
“舅父这是什么意思?”
柳明生抬眸望着珺瑶,徐徐道:“其实当年皇上并不想处死孟家,只是景恒他的性子太烈了,冲撞了皇上。皇上这才决定将孟府满门抄斩。听传闻,孟府被处斩之前,皇上特到天牢探过。两人在天牢之中起了争执,皇上拂袖而去。”
“太武帝到天牢探过孟伯父?为何?”珺瑶深觉疑惑,堂堂九五之尊,为何要到天牢探一个死囚?
柳明生摇摇头,“此事,唯有一个人知晓。”
“谁?”
“墨英东!”
珺瑶紧蹙眉头,神情一凛,“又是他?”
容大哥告诉慕儿孟府被灭与墨家有关,而今,舅父又说墨英东是太武帝探望孟伯父的知情人。看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到墨家走一趟了!
柳明生听出珺瑶言语之中的异样,遂问道:“何谓又?”
珺瑶便将昨日容修远的话一一告诉了柳明生,柳明生听罢陡然变了脸色,眉眼紧紧蹙起,“容家小子竟还在查这事儿?是了,他怎么肯放弃呢!”
柳明生一改往日慈祥,朝珺瑶严肃言道:“珺瑶,若你真想查明十年之事,舅父不拦着你。只是希望你能答应舅父一个要求。”
珺瑶微怔一怔,不明白为何舅父听了容大哥的事儿之后竟会这样陡然变色,“舅父请说。”
“远离容家小子,那人是个疯子!”柳明生皱着眉,一字一句重重言道。
当年孟府被灭,容修远不顾尊卑,闯进皇宫,在殿前大骂太武帝,足足骂了三天。这般疯狂不顾大局之人,柳明生可不敢自己唯一的外甥女与他搀和在一起。
“柳伯父太抬举修远了,修远怎担得如此大名?”不料,容修远竟自外头而来。他一身锦袍,俊美面容之上微微勾着唇畔,分外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