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芸灀的生辰礼很是热闹，即使缺了墨家家主和墨家嫡长子，即使出了绿翘之死的意外，却依旧热闹非凡地进行着。崔氏比平日里亦多了几分喜意，叫晚辈们陪着喝了几杯酒，隐隐有些醉意，才肯停杯。
就这样，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地落下帷幕。
只是第二日，崔氏吩咐众人三月内不必向她晨昏定省，她要到佛堂礼佛，才勉强让人感觉到，昨晚那事儿，到底给平静的墨府投下了些许波澜。
墨芸灀因收到了珺瑶的贺礼，心里对珺瑶愈发欢喜，第二日便早早地去了珺瑶那里。彼时，珺瑶尚未起床。阿开在院子里劈柴，慕儿则在屋檐下打理药材。见墨芸灀到了，慕儿忙将她迎进屋子里去，“六娘今儿好早！”
墨芸灀微微含笑，带着些许娇羞，“孟大哥起了吗？”
“还没呢。主子昨儿夜里睡得晚，到现在还不曾起。六娘若有事，慕儿便去禀了主子！”
墨芸灀连忙拦着慕儿，道：“不了。让孟大哥歇着吧！”说着便起了身，“我晚些时候再来寻孟大哥。”又将手边的食盒递与慕儿，“这是我早晨亲手做的桂花糕，烦请慕儿交予孟大哥，多谢了！”
墨芸灀今日好生不同，言语间十分有礼，且神情略有些扭捏，惹得慕儿好不自在。正欲开口言说，内堂忽而传来声音：“慕儿！”
那声音略显慵懒，带着几分惬意。慕儿忙迎进去，只见那人只着了素白两当（内衣，南北朝时称两当），随意披了一件长裳，一头柔顺长发散在脑后。因刚起床，神色还有些迷蒙，双颊绯红，流露出女子的娇媚，如娇花照水，似倾城之姿。
慕儿见状，连忙拉着她往屏风后一挡，口中道：“主子，早上凉，您怎么也不加件衣裳就出来了？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珺瑶笑嘻嘻地往慕儿身上依靠，下巴抵在慕儿肩上，撒娇道：“你去了哪里？怎么醒来都见不到你？”
慕儿是比珺瑶虚长两岁的，她自小就照顾珺瑶起居，珺瑶对她很是依赖，时常夜里睡不着，便就要慕儿陪她一起睡。
慕儿嗤笑一声，道：“慕儿去外头给主子做好吃的去了。主子，您站好，慕儿给您穿衣。”
“嗯。”珺瑶乖乖地站好，伸开双臂，让慕儿替她更衣。
墨芸灀站在屏风外，一张小脸涨红，只一隔之间，里头的人欢声笑语，而她却气得全身直发抖。这么些日子，她看在孟大哥的份上对慕儿一直多有忍耐，可今日，这个贱丫头竟胆敢这样明目张胆抱着她的孟大哥。墨芸灀紧攥着双拳，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她狠狠地咬着牙箍，忍受她心爱的人与别的女子“谈情说爱”。
等珺瑶换好衣裳，与慕儿相互逗着出来时，她终于寒了脸，用力推开慕儿而自己挽住了珺瑶的手，冷声道：“慕儿，你去外头把我的食盒拿进来，我要陪孟大哥用早膳。”
慕儿不及反应，跌坐在了地上，她一脸错愕地望着墨芸灀，“六娘……”
墨芸灀却只一揽身上华服，居高临下，一脸高傲地俯视着慕儿，“怎么，没听见我说的话么？”仿佛她是这房里的女主人一般。
珺瑶微蹙峨眉，将手臂不动声色地抽出，弯腰将慕儿扶起，柔声问道：“慕儿你没事儿罢？”
慕儿委屈地摇摇头，“主子放心，慕儿没事。”
珺瑶揽着慕儿坐下，嘘寒问暖，始终背对着墨芸灀。墨芸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想不明白，为何孟大哥会这样维护一个丫鬟？明明，昨日他花了那么大的心思送她贺礼，甚至为了寻来了焦尾琴那样的至宝。她以为，他是将她放在心上的！
墨芸灀红了眼眶，抓着珺瑶的手，唤道：“孟大哥！”声色里带着微微的哭音，满腹酸楚从心头涌上来。
珺瑶冷冷地甩开她的手，道：“我记得曾告诉过你，不许你伤害慕儿！”
这话，在墨六娘第一次进这个院子的时候，珺瑶便就警告过她。墨芸灀一直记得这话，可今儿，她便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昨儿，她享受过他带给她的甜蜜幸福，今日，她便就忍不得他对别人温柔。
爱情都是自私的。何况，墨芸灀这样骄傲的人。
墨芸灀抿着唇，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而珺瑶却好似无动于衷，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任由她泪水肆意。
慕儿轻扯了扯珺瑶的衣角，轻声道：“主子，我没事儿，您便就不要再生气了！”
墨芸灀见珺瑶如此决绝，根本没有要哄她的意思，心头便像被一把刀割过一般，疼得她浑身发抖。为何，她爱上的人是这样地冷漠？若他没有那份心思，又何必让她起了希望。
墨芸灀愈发酸楚，她倔强地拭一拭泪，抬眸道：“在孟大哥心里，原来慕儿比六娘重要得多。那，昨日孟大哥何必费那么大的心思？”
很多事，她做不了主，可如今连爱一个人也要这样受尽屈辱么？
珺瑶微蹙一蹙眉，神情微微有些恍惚，似乎是看见了自己，曾经站在孟寒初面前，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那一次，是珺瑶第一次与寒初吵架，因为珺瑶不小心打翻了别人送给他的玉石棋子。寒初第一次对珺瑶动了怒。
珺瑶轻叹一声，她在墨芸灀身上看见了倔强的自己。六娘没有错，错的是她利用了她对自己的心意。
“别哭了，孟大哥错了！”敛一敛神色，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柔声哄着。
墨芸灀趴在珺瑶肆意哭泣，泪水****了珺瑶的衣裳，也湿了她的心。
要接近墨府，她只能从墨芸灀这里下手。可是，六娘这样脆弱，若有朝一日知道实情，她会承受得住么？
无声无息地叹息在珺瑶心里漾开来，苦涩在她唇畔微微浮现。
寒初哥哥说，珺瑶，我希望你做一辈子的好人，这般，我才会觉得幸运自己拥有你这样美好的人。
寒初哥哥，如今我骗了人，做了坏事，你是否就会不要珺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