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国立朝两百年,开国皇帝始祖开创繁华盛世,富国民强。
五国鼎力的局面慢慢蜕变,凤国成为首屈一指的强国。
凤国民风淳朴勤恳,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民百姓,无一不是天道酬勤。
即便是皇家之人,也是夙夜匪懈,朝乾夕惕。
继往开来,凤国堪称勤劳一族,男耕女织成为亘古不变的定律,在五国之中声名显赫,有‘任劳任怨’名族之称。
慕容乐穿来之时,正是冬日冰寒之际。
天空雪花飞舞,鹅毛大的雪花晶莹剔透,洋洋洒洒之间,不一会将园中的腊梅全部覆盖。
殷红妖艳的朱红被洁白的积雪衬托,像是闺中女子的豆蔻年华,风华正茂。
慕容乐动了动僵硬的手臂,发现全身的触感被剥夺。
她低头审视自身,脑中的记忆慢慢聚拢,颤动着洁白如玉的手指,以及朱蔻渲染的指甲,嘴唇不自觉的紧抿。
这双手不是自己的,以往打磨出的茧子不复存在,且这身段幼小,仅十三岁左右,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少女。
顶级蚕丝锦缎,内里是一件说不出材质的厚重棉袄,袖口用朱红的丝线勾勒点点腊梅,很是新颖好看。
衣衫从上到下,联成一体。衣服繁琐多层,偶尔一两处刺绣,精致而华丽,这个模样,明显是古人的装扮。
她稍微移动一下躯干,便能听到身体发出的‘咯咯’声,就像硬挺的尸体一般,没有任何疼痛。
掌心早已没有任何温度,慕容乐不由的嘴角抽搐,心中腹诽:‘什么情况,这身体原本的女人,竟是被活活冻死的。’
“小姐,你醒了。你怎么能睡在雪地里,我去弄个暖炉子给你,担心着凉了。”身侧,跑来一名梳着童子发髻的侍女,侍女模样小巧玲珑,虽不是什么绝色,却也清秀可人。
她审视的盯着婢女,随后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的环境,不语。
院中银光素裹,除了一架檀木制作的纺车,再也没有别的东西。纺车上,还有一匹未织完的布匹。
布匹的面料似丝绸材质,看上去颇附贵气,这里应该不是晋魏南北朝,不过却不是她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
打量四周的空隙,侍女已从里屋拿出一个暖炉,小心的放到慕容乐手中,当手指触摸到她冰冷的肌肤时,吓得手臂畏缩一下,心疼问:“小姐,你的手怎么这般冷,李公子和表小姐呢?她们不是特意前来探望小姐的,怎让你独自睡在屋外?”
慕容乐仔细搜索脑中的记忆,这个身体出身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父母健在。平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整日里除了学习琴棋书画,便是在庭院织布,不管风吹雨打,四季更替,总是没日没夜的劳作着。
说到这李公子与表小姐,慕容乐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一种愤怒充斥着雪白的脸:“你倒是越发机灵了!”
“小姐,可是累了?是墨玉伺候不周!”婢女见慕容乐目光冷凝,立马慌乱的跪下去,直接跪在雪地上,露出恐慌之色。“你说李公子与表小姐是你屋里的常客,不需要尔等伺候,更不许人打扰,婢女方退离。是奴婢疏忽,让你在雪地中坐了一个时辰,冻坏了您的身体,奴婢罪该万死。”
“去弄些热水,我要暖暖身子。”慕容乐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对墨玉道。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墨玉并未直接退下,关切问。
慕容乐踢了踢脚边的雪花,溅起无数银白花瓣,足足一尺厚的积雪没有丝毫温度:“今日李公子的父母在府上做客,去将母亲请来,替我传话:青蝇一相点,白璧遂成冤!切记,误多言。”
“好的,小姐。”婢女连忙退下,步伐凌乱,像是生怕她受冻。
待院中只身下慕容乐一人时,只见她低低骂了一句:“你妹啊!前世为了金钱和地位折腾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安乐死。如今竟然穿了,还穿到一个只知劳作的国家。”
骂完这句后,慕容乐下意识的望向自己闺房的西厢院,似乎还能听到寒冷的空气传递过来的喘息声,那是一种男女混在一起的低哑嗓音,虽然细微,却能分辨出屋内是何等热火朝天,颠鸾倒凤。
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再次冲击脑海,让慕容乐皱眉。
慕容乐,年十三,据儿时的记忆,他父亲是凤城赶出的弃子,母亲是当地的一名普通人家,父母伉俪情深,日子简单而温馨。
西厢屋内的李公子,正与她这具身体定有婚约,她亦爱惨了这个男人。
“这古人当真卑微,宁愿自己在冰天雪地中受罪,也要护着自己的男人偷/情,当真不知所谓。”慕容乐踏着生硬的脚步,连膝盖都无法弯曲分毫,如木偶一般走在雪地上。
耗费些许时间,她总算回到自己的闺房,笔挺的倒在床榻,将松软的被褥一扯,蒙头盖在身上。
全身冰冷僵硬,除了心口处还有一丝温热,再没有能证明她是活人。
“既然再活一世,得风风光光的再活一回。”慕容乐嘟囔一句,双手交叉抱着,不断的摩挲着手臂,以此改变自己的体温。
可是,一旦接触了稍微温暖的被褥,反而激起了身体的不适。她不自觉的抽搐,瑟瑟发抖,即便怀中的暖炉散发着阵阵热度,她仍觉得呼吸困难,浑身无一不透着剧烈的疼痛,如万蚁撕咬,一度以为自己会昏厥过去。
“咦,表妹呢,她今日竟不在院中?”门外,飘来一道嘤然的娇媚嗓音,硬是将一句最寻常的话,变为情人之间的撒娇亲昵。
“慕容乐,如此软弱的人,定不会将我们置于危险之境,量她也不敢,不然,我往后娶她何用。”男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有种浑身释放舒展开的放松。
“郝杰,表妹平日里温柔可人,对你也是言听计从,院中虽无外人,可若是被婢女仆人撞见,我们的脸面……”女子嗔怒道,尾音微微上扬,透着责备。
床榻上,慕容乐慢慢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中,散发着清冷的光。
一把掀开身上的被褥,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缓慢走到一把红漆木椅旁,‘咯哒。’一声脆响,如铁的腿部强行弯曲,端坐在木椅上,淡漠的盯着紧闭的门扉。
李琦,字郝杰,凤城人士,幼时被其父送入平阳的大儒士门下,拜其为师。自此李琦在平阳定居,而她的父母举家迁徙至平阳,真可谓望子成龙,当时在平阳掀起一阵巨风,人人津津乐道。
至于她们的婚约,似乎是祖父那一辈便定下的,具体情景,慕容乐无从得知,若是按照当下的情况,她算是高攀了。
苏诗茵,平阳县衙之女,慕容乐舅父之女,也算是嫡亲表兄妹,三人一起渡过孩童时期,青梅竹马。
“我不是责怪表妹,只是担心她心中不舒坦,虽然你我情投意合,却与她有婚约,我担心,担心表妹心底怨恨你我…”苏诗茵哽咽道,婉转的声音在冬日里如一阵暖流,明明是呜咽之音,却甚是惹人怜爱。
“怨恨你我?她哪来的胆量!你莫伤心,即便往后我娶了她,断然没有你我这等****!”李琦先是呵斥一句,随后柔声细语安慰,郎情妾意,好不快活。
“郝杰,我是真心仰慕于你,我舍不得将你让给表妹,许是我们一直在表妹的维护下恩爱,让她承受不住,所以她避开了,我不愿她伤心,往后,我们别再来往了,你一定要好好待乐儿。”苏诗茵抽搐几声,说到断绝来往时,哭得越发伤心。
“她算什么东西,岂容她心存怨恨,那个贱人若敢,我立马去将婚书送到衙门,请求解除婚约。”似是受到苏诗茵的怂恿,李琦觉得有损颜面,说话也越发狠厉。
“别,说不定妹妹是冷了,去屋里拿一件外衫。”苏诗茵强忍着泪珠,双手攀在他的腰间,阻止他冲动。
李琦柔柔的凝视苏诗茵一眼,觉得她乖巧懂事,随后对着慕容乐的闺房喝到:“慕容乐,若你此刻在屋内,立马出来。”
慕容乐抱着暖炉的手紧了紧,听着门外的一唱一和,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屋内久久没有回音,李琦宽大的手掌紧了紧,紧握成拳。
“表妹平日克勤克俭,温柔贤惠,定然不会白日里呆在闺房,也可能是去弄好酒好菜,怕我们饿了。”瞧着屋内无人,苏诗茵情绪稳定很多,竟为慕容乐开脱起来。
慕容乐重重咳嗽一声,喉咙略有沙哑,在寂静的雪景中,显得略有突兀。
“如今午时已过,距离酉时善早,怎会无端准备膳食,你莫要为她解释,她那性子,我很是明白。”李琦习武之人,对于这些细微的声音很是敏感,他盯着屋内,沉声道。话音一落,立刻提步上前,脚步沉重而急促,几步距离,一脚踹开了慕容乐的房门。
“郝杰,别……若是妹妹真的在房中哭泣,不是让她越发伤心不成。”苏诗茵焦急道,但这一句焦虑的话,却是在李琦踹开门扉同时,紧接着响起的,大有马后炮之意。
“哐嘡”一声脆响,门应声而开,慕容乐端坐在木椅上,纹丝不动,平静的望着门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