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再风流倜傥标志的人物,又怎么能与陆青山那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样子相比拟的。
遂心下有些难过,难怪人们常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想来陆青山这病逝缠绵的样子......命数也不会太长罢。
这么想着,却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再也没流眼泪了。
“姐姐,姐姐,初夏收拾好了。”刚将洗干净的碟子和碗儿都摆进橱柜里。便见初夏在厨房门口探着小脑袋,冲我喊。
“好孩子,我们初夏最乖了。”将手上的水都擦干了,才牵起她的小手儿。
听得院外有人敲更,便携了初夏进屋。又将被子褥子都打好了包袱,衣服或是路上带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背后背着几个,手里又提着几个。
便锁上了门,先朝着镇上不远处租马车的老汉家去了。
那老汉见我背着包袱,拿着行李。手里又牵着初夏。便问我:“姑娘这是要赶路啊?可是要去哪里?”
我笑了笑,回到:“爷爷,往南走。去三铜山。”
却见老汉刹那间脸色便难看起来,急忙问道:“姑娘...你去那破地方儿干什么......那三铜山闹山贼,已经好一段儿时间了......那帮子浑人是什么坏事都敢作啊!你一个女娃...又带着个小娃子......怎好的去那种地方啊!”
我听了这话,心下也打起鼓来。一时间也开始恐惧慌乱。
却不住地在心下回响起那菩萨的话。
便对自己说:“你亲眼目睹了生死匆忙之势,又瞧见了那葛玉梅超脱之时。小草。刘夫人说过,佛陀大慈大悲,菩萨说的话。定是对的。”
这么想着,便感觉自己心下变得沉静稳重。
于是毫不犹豫地对那老汉说道:“爷爷,我们去那里乃是有要事。您只给我们停到附近,离三铜山脚程不远的地方便好。”
许是那老汉见我神色坚定,便终是叹了一口气。
应下了。
遂便叫了一位年岁三十几,穿着灰土色布衣的车夫,与我算了路费,交了银两。带着初夏上了马车。
我与那赶车的车夫打了几处商量,便先顺路往那卖给我宅院的老爷家去送钥匙。
那老爷退了我租金的抵押,夜色已经愈发的深重起来。
伴着夏夜的阵阵清脆蝉鸣,天上明亮的星辰。
我们终于离开了苏州。
三铜山离苏州倒也不算太远,只是地方越走越荒凉。此时天色又暗着,便到了这地界儿也瞧不见什么人。
因为这边儿地势高,多的又是山地。
隔着些时候儿能瞧见的,便是来来往往拉马车的商贩。
那车夫给我们停到了一处林子,便与我说道:“姑娘,实在对不住。再往前就得你们自己走了。”
我闻言拎了行李,牵着初夏下了车。
“师傅,多谢您了。”
“不谢不谢,应该的。可是姑娘,这前边儿便是三铜山山贼的地盘儿了,姑娘可要小心为上啊!”
我听了这话,向前望了望毫无边际的树林。
遂点了点头,“好的,我会留心的。师傅快走吧。”
又见那师傅担忧地看了看我,兀自叹息了一声,便掉转马头离开了。
我见那车轮转动,带起无数沙尘。心中顿时浮上些孤独与无措,以后的事……又会如何呢。
“姐姐?我们往哪里走?”
正心下有些难过,便见初夏拽了拽我的衣角,仰起头问我。
于是便笑了笑,将她肉肉的手握起来,
“我们先往前走,现下许是天儿也快亮了。今天天黑之前,我们最好就上三铜山。”
说着牵起了初夏的手,往前方三铜山的方向走去。
记得那车夫说,这林子里杂草丛生。只有一条通往上山的路,平常来往的商贩猎人都是走这条路。
应该也不会太过于荒凉罢……
此时天边只能微微瞧到一点点光,想着许是卯时还没到呢罢。
一边走一边问初夏:“初夏,你困不困?”
却见初夏拉着我的手蹦蹦跳跳的说:“不困不困,初夏在马车上睡了一路呢……姐姐,这地方儿真好!”
我瞧着她这副精力旺盛的样子,便也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果然孩子的快乐来得比谁都简单罢。
遂瞧着前方昏暗的路,心下又觉得没底。
这时只见前方隐约有一架马车,似乎后边跟着不少的人呢。便暗暗庆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于是伸手将初夏又拉紧了些,低声说道:“初夏,快点儿。前边儿许是商贩呢,我们上前儿问问路。”
初夏闻言点了点头,我俩便一路小跑,奔着那马车去了。
谁知待走近了,却发现那马车后面站的满满的人各个儿手里都提着个家伙。
不是拿着大刀的,就是长棍。领头的壮汉比旁人身量都高些,四方的脸。头发卷曲毛糙。浓密乌黑的眉倒竖着,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
肩扛一根狼牙棒,腿踩一方山石墩。凶神恶煞,好不骇人。
想来要是换了以前,自己早吓得腿软了。
可如今自从在苏州待过一段时间,我是鬼长啥样儿也见过了,杀人不眨眼的也见过了,也从大火里冒死逃出来了。
那火烧的地方儿在眉骨处落的疤最大,只是平日里用刘海儿挡着瞧不见罢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或是不可思议的,或是恐怖狠厉的。我是害怕也害怕过了,恐慌也恐慌过了,也可谓是痛在过骨子里了,伤疤也留下了。
却想现在,我大抵是不会那般不知所措的罢。
“呦呵~四岗,你看,这可是个顶水灵的小妞儿啊?”
我见离我最近的地方儿有一高瘦的男子身着酱色粗麻衣服,头发高高地扎起了一个大辫子。
左颊有一处长长的伤疤,这一言一语,都跟着蠕动。活像一只丑陋的蜈蚣。
此时东方微微泛亮,我却还是不能将他的容貌看得太清楚。
“不知各位大哥有何贵干?”
原是初夏一个女娃子,年岁又小。以前一直在李府里上下的人都护着,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现下早就躲在我身后打上哆嗦了。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志气高涨,被强烈的责任感包围着。
于是便决定先发制人。
“嚯~一个小毛丫头片子倒端着不小的架子呢。来来,让哥哥离近点儿瞅瞅。”
见那脸上有一处伤疤的人狞笑着走了过来,我不忍微微眯起了眼。
却突然听见那唤作四岗的壮汉大声呵斥道:“六锤!俺看你是又皮痒了罢!当家不是说过不许欺负妇女孩童的嘛!你耳朵不给使唤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