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却说张秀才已寻得了买房的人,便与我说清楚。一次性给了我些银两,大抵有十两。我那房子年份已久,这个价位已属不易,我急谢了张秀才。
惊蛰那日,凌晨便传来闷闷的雷声,万物复苏。想来我是时候上路了。
我前几日便与一路商队打了商量,他们正要将几船的货物运往苏州。他们便收了我些水路费,顺路将我送往苏州。
初春的风甚冷,我身上着了一件莲青色的长斗篷,那斗篷及脚踝,项边有一圈柔软的兔毛领子,是张秀才在镇上给做的。说是临别之礼,我便含泪收了下来。
我穿上又好好梳了头,用炭条描了描眉。张妈一个劲儿地掉眼泪,边哭边拉着我的手说:
“这番仔细一瞧,只当你是哪家的小姐呢,你小的时候儿啊,张妈就看你这孩子从里透着一股灵气儿,如今...这灵气劲儿就更甚了...小草啊...若是过的不好,就早些回来啊...”
此时风迎面而来,临江的地方怕是要比别处冷的,我站在船头通红着一双眼。望着岸上的张妈一家。这几年来张妈一家子帮了我不少,我心中甚是感激,却也不会言说。只是深深的记在心里的。
“张秀才,快带张妈和张爷爷回去吧,这风冷得紧,别一会儿再受了寒。”我笑了笑,冲岸上喊。
“小草,你要多保重啊!”张秀才嘱咐我,张妈却已哭的无法言语。
我挥了挥手,船要行了。我转身入船,泪水便全然不受控制般淌了下来。
此一去,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望请佛祖保佑他们一切安好。
我合了掌,学着刘夫人烧香拜佛时的样子,也在心下念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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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已是半月有余,商队的船还算快。
一路倒也顺利,经了几回春雨,现下有些转暖。船家嘱咐我莫落了东西,我将随身的木匣提好,抱着包袱便下了船。
这才觉苏州实在是个温润异常的地方,不会觉得冻人,倒是温暖的很。岸旁入眼的绿也让人心下觉得舒服。
我下了船,转身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身边不时跑过几辆马车,码头边有送人远去擦泪的亲眷。有帮忙搬货的人群。
我往前慢慢的走,心下想着。
如今...我该去哪儿呢...
遂想着,总应该将住处落定的。便往街巷里走,想着先找个客栈住下,再打听打听周围有没有可以租赁的宅院,也不知能否寻得母亲,若是寻不到...便也没有在这里长住的必要了罢。
见有一广进客栈,便走了进去,见大堂中央有一弹琵琶的姑娘,身着一鹅黄色拖地的长裙,上身搭一牙白色短儒,一双玉手拨弄着膝上的乐器,低着头还能看到精致的眉目,好不雅致。客人们虽多,但各自吃茶用饭,倒也无人吵闹。
“姑娘,您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儿?”一小二儿肩上搭着白布巾,冲我盈盈笑道。
我亦笑着回他,“住店,麻烦您了。给我间普通的中房就好。”
“诶,好嘞!姑娘您往二楼请,左边一间二间随便选了就是,随后有人往您屋子里去送午饭,便先收定金了。”
我又笑称好,便往二楼去。见一间守着楼梯,怕乱哄哄的闹人,便选了二间。没过半柱香的功夫,便有一小二端了饭菜敲开了我的门。我忙付了定金后问他,“这位官人,小女有一事可否劳烦您一下?”
那小二笑着向我作了个揖,赶忙道:“姑娘这话说的当真是折煞我了,有什么事情您吩咐便是。”
“是这样的...我原是北方人士,今独身一人来此寻亲,也对此地不熟悉。一则...能不能劳烦官人帮小女打听下这镇上有没有一家姓李的人家,前两年从北方回来...是在我们那里做过县令的...”
“怎会不知!”那小二急回了我,遂忙又说道,
“姑娘您这是算问对了人了,我家掌柜每月要往李府送酒的。”
我心下一喜,“那真是太好了...”
“只是不知道姑娘要去李府寻什么亲人呢?”
我听他问这话,便心下一愣,急笑了笑道:“就是给人家里干杂活儿的婆子,我这寒寒颤颤的人怎么会和人家那金贵的人熟识呢。”见小二打量打量了我,许他见我行囊又少。也没有个丫鬟婆子随行的。便也觉得我是个穷人家的了。
“哦对了,还要麻烦官人...可否帮我四下打听打听有无可向外租赁的宅院?小点破点也无妨,只需银两便宜些的便好。”
“无妨,我见姑娘要去寻亲,你不妨去找掌柜打听李府的事儿,这宅院的事儿我也替姑娘记下了。我四下去问问,若是得了信儿,便来回姑娘。”
我忙作了个揖,道了声谢。
戌时小二来回我,说是赤门镇上有一宅院,离街巷有些远,但是银两便宜,也是可以按月租赁的。
我急忙谢了,遂又去询问客栈的掌柜李府具体在何处。掌柜说离客栈不远,往东走有一药铺。对面就是李府。我心下打着鼓,决定这两日偷偷的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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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便去寻了赤门镇上的宅院,那要向外租赁宅院的人乃是一年岁五十载的老爷,说这宅院附近并无住户,很长时间也未曾有人住,以前有一女子在那宅院的正房悬梁而死,遂有人说那宅子里半夜三更总会有人吟唱,那吟唱的曲子确是字字清晰:
“君伤我,骗我,负我,遗我。
我不恼,不怒,不嗔,不怨。
只求存一魂,可伴君身侧。
岁岁得相见,保君永平安。”
那老爷说起这事竟是有些打摆子。
我便忆起刘夫人曾和我说过,六道中有一鬼道,乃是活着的人阳寿尽后殁了,但又对自己人世仍有眷恋,凭他还有一丝的放不下与牵挂也是无法超脱的。又说这些众生心中惶恐,苦不堪言。
遂心下觉得可怜,恐惧之心倒不是多盛。
我便与那老爷说:“无妨,若是有。也全当给我这孤身一人作伴了。”那老爷见我这么说,愣住神看着我,勉强笑了笑。
“姑娘怎生一点都不怕...也好,那你便每月付我一两便好,如何?”
“就按您说的便好了。”我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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