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J市还没有彻底从年味中走出来,苏芜走在大街上,还能听到小杂货店里劣质的音响放出“新年好”或者“恭喜发财”的年歌,不知不觉回来快一个月,林一一的婚姻迫在眉睫,忙疯的几个人念及苏芜还要去医院照顾爸爸,没好意思指使她。
这群人难得有人性,但林一一一点自觉都没有,依旧喜欢懒在床上或沙发上叫苏芜拿这拿那给她。不过苏芜最近确实有点困难,还是苦逼的经济困难。
虽然苏爸爸有医保,但很多的药物都不在医保的范围内,苏芜计算着爸爸的存款,之前因做手术已经花去大笔的钱,现在手术已经回天乏术,只能拼命砸钱以延长苏爸爸的命,看着笔记本上逐渐减少的数字,她也茫然了。
在澳洲这些年,虽然工作了,但赚的钱不多,这些天开销的也不少,虽然林一一的住房省了不少租金,但毕竟杯水车薪,当年苏爸爸和苏妈妈有为苏芜存了笔钱,一直由苏爸爸收着,如果开口要,苏爸爸肯定知道钱不多,那样一定会抵制治疗。
想来想去,这钱真是个大问题,找工作吧!澳洲那份其实还没辞掉,内心一直有个声音,迟早要回去的,不找吧,问题不是视而不见就能解决的。
她烦得要死,只能上网找找兼职,多赚一点是一点。
试完婚纱累的不像样的林一一看着眉头紧锁的苏芜,问“这是怎么了,姐都还没喊累,你就给我一副明天世界末日的样子”
苏芜紧盯着电脑,说“我想找份兼职,我爸有阿姨帮着,向医院交的钱跟你家白开水一样,一开就没,加上我存的钱不多,不能坐吃山空啊”
林一一含着嘴里的话梅深思了一下说“欸!我之前同事说要给自己的孩子找英语家教,你不是留学回来的嘛,要不帮你问问看”
苏芜一听立马奔着林一一狠点几次头,殷勤为她煮了泡面,紧张等待着消息,晚上,林一一就告诉苏芜可以去面试了,机会很高。
去了那小孩家,发现是个很乖巧的小女生,苏芜松了一口气,夏怡然口中那些奇葩家教经历,她都觉得中国的小朋友是不是都主修36计。
面试很成功,她留学的经历给了很大的帮助,没想到当年逃亡的地方不禁治愈了她的身心,还风韵犹存的解决了燃眉之急。
苏爸爸和阿姨听说她去做家教,都挺替她着急,尤其是苏爸爸,还特地交代没钱了找他要就行,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两个人家教只是她为促进身心健康选的业余爱好。隔天苏芜去医院时,阿姨偷偷将一张银行卡拿给苏芜。
“小芜,这是当年你爸爸借给阿姨家救急的,本来前两年就存够还给你爸爸,但阿姨的儿子要买房你爸爸就拒绝了,现在阿姨知道你爸爸这病钱花的肯定不少,这个拿去,别累着自己”
苏芜死命的拒绝了,虽然她内心对阿姨并没有完完全全的解除怨恨,可一码归一码,作为一个女人,她知道青春的价值,何况苏爸爸病的这段时间,全是阿姨在张罗,有时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不用独立去面对和承担一些责任,有时又觉得很悲哀,永远被当成小孩呵护。
“阿姨,我不能再收您钱了,您能这么照顾我爸爸,我感谢都来不及,您要觉得欠我爸的,就弄多点好吃的给他吃吧,我蹭饭的时候也可以享享福啊”
这个女人,谦卑的令她动容!
苏芜近来觉得自己和银行卡有不解之缘,先是阿姨一张,然后是夏怡然一张,最后是唐宁在医院的走廊上面无表情的递给她一张。
苏芜看着他关节分明的大手夹着一张工商银行卡,一边推掉一边说“你们最近是银行卡打折发售吗?个个那么有钱的,我不要,自己有钱”
唐宁没有收回手,说“不要逞强了,大不了你赚了钱之后还给我就行,叔叔那些药的价钱我都知道,你做家教也补不了多少”
苏芜依然没有接,坚定的说“如果我真的是撑不下去,一定会向你们借,唐宁,你就不怕我携巨款逃跑吗?”
唐宁笑着把卡塞给苏芜,说“那好,你把护照压我这,没还清钱之前我不还给你,不说了,我要去查房了”
苏芜愣了一下,看着唐宁离开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挣扎,这是不要她走的意思吗?
走开两步的唐宁回头说了一句“密码是你的生日”,不可避免的心奏起了交响乐。
看着ATM上的数字,苏芜又陷入一阵慌乱,这应该是他全部的积蓄吧,不能用,死都不能用。
“世界上无法掩饰的三件事就是:喷嚏、咳嗽和爱”,当今天第四次打喷嚏时,苏芜就知道这顺序怕是要轮流来一次了。
过两天她就以38.6的低烧倒在床上,唯一的解释就是可能水土不服,当年她去B市,去澳洲那会都是这样,一个月内肯定要倒一次,故乡也没法避免。
下午去见苏爸爸那会,阿姨就觉得她脸色不对,红彤彤的还一直打喷嚏说冷,早早赶了她回去睡觉,林一一的第无数次散伙饭只能挥手说再见,没办法,最近忙着备课,照顾爸爸,终于还是生病了。
林一一给了她一杯水和退烧药就潇洒的走人了,途中夏怡然打过电话来,她迷迷糊糊的接了,但全凭一点点意识在答话,挂了之后发现身体里有一个就要炸开的热流再不断发功,可热流到皮肤那都变成阵阵冰寒,被子裹了好几层都没用,头痛得像无数只蚂蚱在开派对。
等到一双冰凉的手覆上她额头时,苏芜觉得困在体内的热量正被释放,虽然不是很清醒,她隐隐觉得奇怪,这林一一回来得真早。
过了一会,林一一把苏芜放在怀里,喂给她一颗药丸和几口水,问她难受不,她更加奇怪了,这林一一小胳膊小腿的,胸怀还挺宽的,声音也变粗了,难不成自己又幻听。
一阵阵的青草香驱赶她体内乱闯的暖流,一会她觉得额头顶着一个特冰凉的东西,像是给那群开派对的蚂蚱一个出口,通通赶出自己的世界。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中自己捉住那只放在额头上的手不肯放,还可怜兮兮的说了一堆不要走的话,那只手特别善解人意,还摸摸她的脸,紧握她的手,还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劝她”乖!烧退了就没事了”
隔天她醒的时候发现全身一片黏糊糊的,但明显头已经没昨天那么晕眩了,鼻子好像被打开任督二脉一样的通畅,下床的时候发现感冒的后遗症还意犹未尽,四肢不明所以的疼痛着,捂着头想去去客厅倒水,猛然发现唐宁正睡在客房的椅子上,用手撑着头,眼睛紧闭着,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她坐在床上看着唐宁,一动不动!
昨晚是他一直照顾自己的?到底发现了什么?唐宁怎么在这?没印象给他开过门啊?难道自己又丢脸了?脸上不由得浮起一阵阵的燥热。
以前唐宁午休的时候经常这样在她的面前睡去,好几次苏芜都恶作剧用手去拨唐宁的睫毛,都被他突然的睁开眼睛吓到。
仿佛又回到那个场景,唐宁捉住她的手叫她不要闹,她相当嫉妒又羡慕的看着长长的睫毛。
突然唐宁毫无预兆的睁开眼,对上双颊微红的苏芜,她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不想让你看到,这么多年,我还是如当年一般,对你心动不已。
唐宁从椅子上起身,晨曦的阳光令他精神大好,直接走到床边,一手摸了摸苏芜的头,一手放在自己头上,说“还好退了,林一一活得真粗糙,没有温度计,退烧药还是过期的,我说你吃药都没看生产日期的吗?”
由唐宁手中传递出来的温度令她更觉得脸部发烫,说“谁说的,我吃任何东西都没看”
“你。。。。。活着真是个奇迹”
看着收回手的唐宁,苏芜怯怯的问“昨晚都是你照顾我的?”
唐宁拿了放在椅子上的西装,说“是啊!刚好替我妈送东西来,叫了半天没人应,在客房发现半死不活的你,我是医生,有职业道德的,干不出见死不救的事,对了,你银行卡没用?”
苏芜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就骂自己蠢,现在肯定都有绑定手机什么的,他看了账单什么都知道。
“是啊!暂时还不用,唐宁!钱太多了,我不能用”
“你记不记得欠我一个人情?要还的话就没有任何顾虑的用吧,我们至少还是朋友,我还要去上班,你多喝水好好休息吧”
说完的唐宁离开了苏芜的房间,听到大门关掉的声音,苏芜心里一阵阵的失落,不是这样的唐宁,用了你的钱,我们之间就真的一清二楚了,我们之间就没有当年的一尘不染,我们之间就如真的是朋友,再也回不去了!
她在奢求什么?又在渴望什么?重逢之后,每一个走向你的脚步都那么举步维艰,为什么她就是停不下来。
休息了两天,终于把感冒赶出她的世界,苏爸爸看着病后大吃大喝的她,欣慰的叫她慢点吃,阿姨看到苏芜对她做的饭菜这么赏脸,乐呵呵的夹了好多块肉给苏芜
遂了唐宁的愿,苏芜开始动用他卡里的钱,每用多少她就在另开的一张卡里充入多少,这些日子,大伯和二姨给的一些钱,妈妈当年留下的钱,又兼了一份翻译的工作,使得苏芜终于见到苏爸爸的生命之光。
新开的卡密码是用唐宁的生日,没有什么,只想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走出他的世界。
就在苏芜的收支逐渐平衡的时候,林一一的大婚也即将来临,看着自己衣柜里那齐刷刷的裤子,终于为这种生活的小细节纠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