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孟姜在此处的第三日了。
自从那日见过一次梵星后,他再也未曾出现过,只是派人每日按时给孟姜送来饭食,也允她在醉花阴的后院自由活动,却从来不告诉她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孟姜开始还有些焦躁,后来索性想通了,既然有人愿意出钱好吃好喝地养活着自己,那自己何不随遇而安呢?于是,她过起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
今日晌午,正当孟姜吃饱喝足,侧卧在院子中的贵妃椅上,晒着太阳,逗弄着院子中挂着的那只鹦哥的时候,那个冷冽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你倒是过的惬意。”
孟姜嘿嘿一笑,调侃道:“终于想起我来了?你再不来我可是会把你吃穷了的。”
梵星一愣:“你不怕我?”
孟姜摇头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喜欢让我怕你们吗?你问过,李木也问过。如果说是前几日的话,我估计是害怕的。但是你这么好吃好喝地供养着我,我害怕什么?”
“你就不怕我下毒?”梵星疑惑。
孟姜笃定地说道:“你若下毒,断然不会背地里偷偷下的。”
梵星有些惊讶:“你怎么敢这么肯定,要知道,我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孟姜直直地望着梵星的眼睛,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不是良善之人,但是我却莫名的相信你。你可能没有善心,但未必没有原则。这世间伪君子太多,不若做一个真小人吧。”
梵星沉默了好久。
该有多久没听到过这样的话了呢?应该是自从她离开吧。她曾经也是这样相信自己的吧。自己却是怎样对待她的呢?每每想到此处,心都不由得一痛。不知是多年前的割心之痛,还是这千万年间的思念之痛,或许早已经分不清了。
望着眼前这个看似柔软却又倔强的如同野草的小姑娘,他忽然有些迟疑了,自己真的要这么做吗?可是……他暗暗地安慰自己,也许这个姑娘也是喜欢李木的,那自己何不成全了她。如果不是昨日恍然明白了李木的心思,自己又怎么会想出如此的对策呢。
她要回来了。
她喜欢李木。
李木似乎也喜欢她。
不,自己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木害她如此,他有什么资格陪在她身边,纵然她携手一生的人不是自己,但也绝对不允许是李木!那么就让他厌弃他自己吧,就让他再也没资格站在她身边吧。
想到此处,他果断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瓶,放到桌上,然后冷冷地对孟姜说:“你说的很对,我不是伪君子,我只是真小人。既然知道,那就痛快喝下去吧。”
孟姜看着梵星的眼神由震撼变为伤感,由伤感变为愤怒,最终又由愤怒回归平静,她微笑着拿起瓷瓶,看着梵星说道:“我知道我没有选择,可是我喝之前是否可以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梵星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孟姜目光一转,邪邪一笑:“可否让我看下你的脸?”
梵星摇了摇头。
孟姜调侃道:“莫非你也立下重誓,谁摘了你的面具,你便非她不嫁?”
梵星半晌不语,最后缓缓说道:“昔日是她为我做了这个面具,今日也断然只有她可以摘下这个面具。”
听到此处,孟姜抬眼细细地打量起了这个银色面具。前几****并未曾仔细看过,今日细细观看此面具,才发现这面具做的着实精巧。银色的质地,上面刻着浅浅的花纹,细细观察,却是星象图。整个面具泛着柔和的光泽,不突兀,不骇人。即使有人戴着它走在街上,也只会让人觉得有种神秘的美感,却不会怪异。
孟姜不禁赞道:“真是好手艺。”
梵星的目光中泛出了几丝温柔,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面具。相必,那面具下的嘴角,也应该是带着笑意的吧。孟姜暗暗地想。
“你忘记你该做的事情了。”正当孟姜神游的时候,梵星已目光转冷,森森地道。
孟姜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苦笑。然后,拔起瓷瓶上的木塞,将里面的液体滑入了口中。金色的液体,泛着诡异的光芒。喝下去,却带了几丝甘甜。真不愧是醉花阴的老板,连毒药都可以做的如此美味。孟姜此时还不忘安慰自己。
“我喝完了,你让我死个明白吧。这到底是什么?”孟姜握着瓷瓶,缓缓问道。
“你不会死。”留下这一句话,梵星转身而出。
孟姜再也没有心情逗弄鹦哥,于是悻悻地回到屋内,扑到在床上,暗暗地骂着李木,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么会落入如此田地。就这样,孟姜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孟姜隐约感到有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滑过,她不耐烦地伸手拂了一把,继续睡过去。谁知,却感到越来越痒。她终于睁开双眼,借着月光,竟看到李木坐在她的床边,正在用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孟姜有些不敢置信,她抓起李木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发现竟然是真的。她猛地坐起,未等说话,已然泪流满面。
李木叹了口气,轻轻地拥住她,柔声说道:“不过是和我赌气,怎么就喝了那么多酒。喝了也就喝了,却偏偏跑到街市上。跑到街市上也不看着点,非得撞到个不好惹的。你啊你,怎么就不能乖乖的呢。”
孟姜见他竟然还指责自己,不禁火从心起:“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来找我。”
李木揉了揉孟姜的头发,缓缓说道:“我也是查了几日才知道的。你可知这梵星是何人,他若想藏起个人,哪里有那么容易找得到。”
孟姜有些无理取闹地嘟着嘴不再理会李木,李木只得将孟姜抱起,越过院子,跳上了醉花阴门口的马车。
此时孟姜有些疑惑:“我们就这么走了?”
李木嘴角含笑道:“怎么?你还舍不得走了?要不我和醉花阴的老板商量商量,然你再在那里住上几日?”
孟姜猛地一阵摇头,引来李木阵阵轻笑。
“你放心,他自是不会阻拦的。因为他此时,已经不在昆仑镇了。”
孟姜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急忙问道:“怎么会?我中午还见他来着!你做的?可是,他那样的人,你怎么把他弄走的?”
李木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卿卿何必担忧。”
孟姜有些不屑地撇嘴,却不时地拿余光偷偷地打量李木。几日不见,李木似乎消瘦了一点。
孟姜有些气闷:“我不在的时候有人虐待你么?”
李木开始有些微愣,后来见孟姜一直瞟着自己,恍然有些明白,于是似笑非笑地挑着孟姜的下巴说道:“小丫头,这算是关心我么?”
孟姜恨恨地一把拍掉李木的手,冷冷说道:“不要自作多情了,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反正我日日酒足饭饱,谁管你!”
李木摇了摇头轻笑,这丫头果然犟得很。不过这别扭的性子,着实有趣的紧。他不再多说,只拉开车帘,望了望漫天的星光。
这一次,自己定然不会再错。
梵星,此一局,你输得可还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