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天空总是透着点点星光,朦胧不清,透着清冷,也透着神秘。说不清到底要点亮什么,也说不清到底能点亮什么?也许能照亮一方黑暗,也许能照亮一盏窗棂,但这般幽凉的气息,却怎样也照不亮,一颗沉寂于斯的心灵。
大学军训不像高中那样轻松,总是让人精疲力尽。晚上还好,光线不足,总是娱乐休息居多。但那样热闹的节目不太适合言歌,言歌更喜欢看夜空。
说不清为什么喜欢,也许因为,这样昏暗的夜色可以隐匿人所有的情绪,不必费力隐藏什么;也许因为,这样朦胧的天幕下,或许会有另一双眼睛亦在,另一处角落暗暗发亮。
总是蜷着身体,仰头看天空,尽管瞳空发散,但眼睛却睁大地很执着。在言歌看来,这种姿势很安全,不必担心任何人发现,其实你心不在焉,其实你任思念在全身蔓延。
以前他们距离不过咫尺,却从未感谢过,同彼此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如今真正相隔千山万水,言歌却庆幸,她能与他分享同一片夜空。仰头四十五度,有人说过,这样的角度,不会让眼泪掉落。
可是她最后却发现,原来世界总是有那么多的谎言。
新进大学的学生,总是有那么多的活力与热情,一张张笑脸充满朝气,一句句话语满是关心。室友活泼亲近,大家很快打成一片,交换各自的各种八卦与秘密。言歌终究是不能幸免,被问到初恋是怎样开始的?这个问题让言歌愣了足有一分钟,是呀,究竟是怎样开始的呢?已经过了太久,三年,还是多久?这么久的间隔,大部分记忆都已遗失,这么小的一件事,还能记得吗?
可是,为什么她偏偏记得,还记得那么清晰。分明她的记性一向是十分不佳,高一花了半年时间,仍然还有一半的同学叫不出名字,以至于那时经常会很尴尬。可是偏偏她记得他。
高一开学第一天,新生们互不相熟,各自为政,即便是做自我介绍,关注的人也极少。当言歌抬起头时,正是一个长得很白净,很书生气的男生,在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萧阙”,他说得很简洁,声音却非常干净,让人很舒服,感觉如沐春风。于是,开学第一天,她记住了他,萧阙。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任何交集,直到第一次座位调整。
言歌有了一位新同桌——萧阙。言歌的室友小a是他以前的同桌,言歌问她对他的印象,她说,桀骜轻狂,幽默风趣,经常恶作剧。印象似乎不太好。言歌很惊讶,这与她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刚到新位置,言歌便找不到试卷。她一向不爱整理,这种情况倒是司空见惯了,只是刚来就给新同桌这种印象,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尴尬了。他看了她一眼,把试卷递给她,“你做吧,反正即便拿在我手里,我也没空理它。”说完,继续睡觉。
此事之后,言歌对他的印象有些改观。觉得,小a的看法不太准确,在她看来他似乎是个好人。
言歌一向不喜欢冬天,她四肢的末梢循环不太好,一到冬天,血液供应不足,手就会冻得麻木。在家还好,可以戴着手套。可在学校作业太多,根本顾及不到,只有任其冻得泛红。
下课言歌忙着补觉,昨晚熬夜看小说,上课昏昏欲睡,毕竟她是没萧阙那么大胆子,敢在老师面前睡下。突然,言歌感觉有人拿起她的手,言歌吓得立刻抬头,就看着萧阙正用他的手,握着她的手,似乎是打算捂热它们。言歌被这种场景震晕了,直觉地想抽出手来,然后再给他一巴掌。可是看他一脸的平静,如此一本正经,让言歌觉得,是不是其实在城市里,这种牵手根本就是极度正常的,她的这番震惊,在别人看来是不是相当难以理解?
言歌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含蓄内敛的。虽不至于封闭到,男女授受不亲,可对于这种接触,自小也是讳莫如深的。以至于,言歌从小到大,都必须和男生保持至少半米的距离,才能觉得舒服。即便是与她哥哥赵言深,自她记事起,也是再没有过这般牵手。如此,叫言歌怎么能不震惊?
言歌记不起自己当时,究竟费了多大的努力,才勉强掩饰了那番失态,装作镇定地回答他的问题,她是因为末端循环不好,手才会如此发冷。
但即便言歌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彼时她内心的那份不寻常。那样不规律的心跳,那样泛红的脸庞。在很久以后,言歌想,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萧阙对她来说,开始成为了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寒假放假的时候,偶尔他们也会聊聊天,谈天说地,喜好乐趣。一次言歌的表妹看到他们聊天记录,一脸好奇地告诉言歌,他喜欢你哦。言歌听完就否定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言歌一直坚定地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在她看来,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绝计不可能喜欢她的。他对每个人都是如此,而她之于他,是没有一点特殊性可言的。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执拗想法,才会让言歌在之后那么久的相处中,没能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寻常。尽管彼时,不论是他,还是她都是那么的不寻常。
寒假后不久他们们又调整座位,其实言歌心底很舍不得,萧阙离开时,送给言歌两支巧克力说:“你不说爱吃吗?”
呵呵,言歌当时真是很无奈,傻瓜,难道不知道巧克力是不可以胡乱送的吗?但她知道他一定不知道,所以言歌装作若无其事,笑着接受。后来的很多时候,言歌每每想到儿,都会觉得,聪明反被聪明误,大概就是这种写照吧。
偶尔她们会遇见,却只是打个招呼罢了。直到很久以后,她都一直认为。如果那天没有心血来潮,想探听他的八卦,以至于把他逼急了。也许,他们便就这样错过了。情深缘浅的故事,总是听得太多。
回想那一天,言歌听同学说,他最近心情似乎特别好,好像是有喜欢的女孩了。言歌记不起,当时自己是怎样地失落,只是觉得以后,就是连偷偷喜欢的资格,也失去了。
其实言歌很心痛,但她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爱是成全。所以只要是他喜欢的便很好。而且,就言歌的性格来说,即便是他没有喜欢的人,她也绝不可能会做什么的。
可是言歌还是忍不住好奇,想知道,他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所以便以老同桌的身份,打着八卦的旗号,不停地追问。后来晚自习上课了,她坐在他旁边,感觉他快招架不住了,定定地看了言歌很久,最后似乎终于下了什么决定。那时,言歌想她应该快成功了。一恍神,感觉有人搂着她的肩奋力一拉,她倒在他怀里,言歌难得地愣住了,他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得,很坚定很清晰:“赵言歌,我喜欢你。”,听完之后,言歌又继续地楞了,再楞,然后继续愣着。
听到旁边的调笑声,言歌突然清醒了。抬头看到老师坐在讲台前,再看到身旁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一阵羞赧,从脸庞羞红到耳根。这个答案,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言歌做了很多种假设,可是没有一种符合现在的场景。心里莫名的欣喜,却又患得患失,生怕一不小心梦就碎掉。那是她想,从地狱到天堂,应当也不过如此吧。
言歌恨不得把头埋到桌下,以此来避过现在这种情形。萧阙看她这般不自然,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丢了冷冷一个眼神给旁边试图起哄的人,冰冷的说了一句:“很闲是不是?”。这样的萧阙,的确如小a所说,桀骜轻狂,敢在这种场合,用这种方式表白。这,真真是让人震撼却又无法抗拒。
已经记不起,在下课铃响起时,言歌是以怎样慌乱的表情窜回自己的位置;也记不起,在放学后,萧阙是以怎样的语气对她说出“做我女朋友”这几个字的。
十六岁,言歌只记得,他说:言歌,我会让你在我可控的世界里,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