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清在看到那封金蛇子的书信后忽然崩溃,让周玉赶快离去,周玉自然是莫名其妙,完全不得要领。
不过看着妙清这副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周玉干脆半蹲下来,让妙清半躺在自己怀内,然后伸出手去,欲拿起在一旁揉碎的信纸。
看到周玉的这个动作,妙清忽然全身一颤,像发疯了一样,猛然挣脱周玉的怀抱,一把将信纸抢了过来,口中大叫道:“你不要看!你不要看!”
“这是又为何?”周玉完全懵了。
妙清挣扎着站了起来,全身颤抖,转过身来面对周玉,低头道:“你就这样走出去,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好吗?我求求你了。”
周玉见妙清这副模样,心中怜意顿起,忙柔声道:“师父,你我师徒一场,有什么难处,不妨跟我说,徒儿定能助你渡过难关。”
“你帮不了我的。你只是一个商人,无权无势,帮我会害了你的。”妙清面容凄楚,摇了摇头。
“师父你尽管说,在中山国的地面上,我相信我的能力还是足够的。”周玉觉得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便正了正神色,伸出手来,“让我看信。”
听到“看信”二字,妙清全身一颤,垂泪说道:“周玉,这封信,是我仅有的尊严了。若被你看到,我以后怕是连出现在你回忆里的资格都没有。周玉,你走吧。若你还念着你我师徒之谊,一月后帮我探一下无极县的父母,看看他们是否安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两人正僵持着,客厅外的走廊却传来纷乱的脚步之声,很快,一个华服老者带着四个壮硕家仆出现在客厅之内。
老者行走之间,脚步好像有些不太利索,面带病容,一见周玉,眉头便是一皱,抬手指道:“你是何人?”
问完这句,也不等周玉回话,老者又转头对家仆喝问道:“此人为何在我的府上?”
“老爷,这是妙清女冠带来的,与小人无关啊!”家仆捧哭丧着脸,连忙辩解道。
“还不快把他丢出去?”老者拧眉瞪眼,大声喝道,许是这口气喘得急了,又连连咳嗽起来。
“喏!”四个家仆轰然应道,这就要扑上前来。
“且慢!”妙清此刻已经擦去了眼中的泪水,长身玉立,神情气质焕然一新,全身上下泛着一股子倔强孤傲的味道,开口说道:“他自己会走的。对不对,周玉。”
嘴里说着话,妙清一双美目转向周玉,瞬间眼中却又充满了哀求的意味,让周玉心中一软,不禁点了点头。
华服老者止住了咳嗽,一声闷哼,伸手制止了正待前扑拿人的家丁,随后又换上一张笑脸,说道:“既然是妙清女冠开口,老夫自然无有不从。妙清女冠,尊师的信,可曾看过了?”
“看过了。”妙清全身一震,有气无力地回道,脸上的绝望让周玉看着又是心中一痛。
“那请妙清女冠随老夫走吧?”华服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却上下打量着妙清,看到妙清如此绝色,如此身段,不禁连连点头,眼中透着是男人都懂的光亮。
周玉是个男人,所以他懂了。
联想到前前后后的所有细节:金蛇子两年之前就和王旻约定,然后再收妙清为徒,刻意对妙清隐瞒了王旻的身份地位,只说是寻常人家。
再加上看到这封书信之后妙清的种种反应,以及华服老者王旻眼中的淫邪光芒,周玉前世在职场上什么恶心事情没见过?早就连蒙带猜,虽不中,亦不远矣。
金蛇子这老王八蛋,这是直接将道观开成了应招专线啊!业务还挺另类,纯情小道姑?
不仅如此,他名为收徒,实则逼良为娼。这小道姑真的很纯情啊!
这金蛇子和陈陌能尿到一壶去,果然是一路货色。在逼良为娼这个环节,真可谓齐头并进,一时瑜亮。
那自己该怎么办?
是大事要紧,现在告辞,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然后再通过用王倪那条线,来和王旻搭上话。还是去他娘的,老子冲冠一怒为红颜?
“你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妙清站在周玉身边,神情凄绝。
周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然后火速伸出手去,一把夺过了妙清手中的书信!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周玉捏着手里的书信,冲华服老者一抱拳:“多有打扰,在下告辞!”
说完这句,周玉头也不回,径直出了客厅大门。
妙清书信被夺,站在原地,目送周玉出门,嘴唇哆嗦了几下,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滴滴跌落脸颊。
周玉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低着头疾步快走,等走到一处拐角,看着四下无人,全身一猫腰一贴墙,手中火速展开书信,上下扫视起来。
抢这封信,周玉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救妙清的必要。或者说,是为了自己就这样离她而去,找到一个聊以自慰的理由。
一目十行地扫下去,只见信中的前半段,金蛇子回忆了一下和妙清的师徒感情,说自己这两年如何如何为徒儿着想,如何爱惜妙清这个徒儿云云。后半段,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说是妙清乃九玄至阴之体,在十八岁之时命中有一死劫,需用纯阳之体来进行双修,阴阳调和,才可化解。而王旻此人,便是纯阳之体,而且家财万贯,胸有大志,望徒儿妙清把握机会,不可错失。
如果光是如此,妙清就乖乖就范的话,那周玉还真觉得没必要去救这小道姑,人蠢无药医,回头周玉就算去搭救了,人还不领情。
可是在书信的最后一段,却又写道:金蛇子前些日字去了一趟妙清家里,和妙清的父母相谈甚欢,临行之前,金蛇子给了妙清父母数枚仙丹,说是可延年益寿,妙清父母大喜,当场服用,面色旋即红润有光。
看完这段,周玉的心思便沉重起来。看来把妙清逼得如此绝望的,便是这段话。
金蛇子的这封信其实很高明,要是妙清是个蠢女子,看不出金蛇子的险恶用心的话,会以为师父一心为其着想,不仅给自己找到了下家,还赐给父母延寿仙丹,必然更加感激涕零,欣然献身。反过来,若是妙清聪慧,洞察了金蛇子的险恶用心,那金蛇子最后也点出了已经给妙清父母下毒的事实。想要父母无恙,就必须乖乖献出身子来。
很明显,妙清不是一个蠢人,从她方才心丧若死的模样,就可以看出来。而且,她还有让周玉一个月后去看望她父母的嘱托,更是印证了这点。
只是,为什么妙清自己不去看望呢?周玉猛然醒觉,妙清事成之后,必然会不堪其辱,已经心生死念!
想来妙清不让自己看这封信,估计也是因为和自己的表现有关,在妙清心目中,周玉深信道门,虔诚无比,自然不会怀疑师祖金蛇子去。如此一来,这就是妙清贪慕虚荣,欣然献身了,八成会从此看不起妙清。
“哎呀!这个小道姑啊,真不知道该说她是聪明呢,还是愚蠢。抱着金砖讨饭吃的事情,一次不够,还想来第二次。”周玉喃喃自语,三下两下撕碎了书信,这就要回去救人。
救人的念头刚一起来,周玉却又止住了身形。
先说能不能救她出来,就算是救出来了,得罪了王旻,自己的之前打的如意算盘完全落空,唐县怎么办?
唐县拿不下来,没有铁矿,又震慑不了中山国内的世家,明年冀州大乱,自己身为国相,如何保全自己和陈睿托付下来的家族城池?
自己大老远地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难道就抱着一个小道姑,浑浑噩噩过上一年,然后死于群雄乱刀之下么?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况且自己跟这小道姑也不过数面之缘,拜师学道也只是逢场作戏,犯不着为她把自己也搭上吧?
冷静!
冷静。
冷静……
冷静个锤子!周玉一跺脚,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扬天长叹道:
“陈陌,老子毕竟不是你啊!”
感慨完毕,周玉撸了撸袖管,闪身而出,原路返回,直扑王府客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