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个和平时代。天、魔、鬼三族久已不起征战,人族在凡间历经生老病死各种悲苦,天、魔、鬼三族对他们来说都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至于狐族,一直游走于各族之间,抱定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余下的各个小族更是安居一隅休养生息。这宇宙间,竟难得的有了数十万年的安静。
安静久了,有些神仙就免不了静极思动。那一日王母去游蟠桃园,见这一年的桃花开得极艳,直映得身边随侍的仙女们人比花娇,随口便道:“这些丫头们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寻个好人家了。”这轻轻巧巧一句话,只说得这一群仙女们一个个低垂臻首,抚弄衣带,扭捏不语,脸色倒是越发鲜艳起来,直将那满园的桃花都比了下去。
其实那天王母不过是随口说说,她向来也不是一个爱做媒的女人。本来么,在天上做媒就不是一项值得发扬光大的事业。神仙应该是与天地同寿的,除了天上本有的那些神仙,每隔那么几千几百年又要从人间修炼飞升上来一批,新仙大多年轻活泼有趣,叫天上那些老仙们难免不心动。的确,叫他们几十万年大眼瞪小眼守着一张老脸也确实腻味了些。于是,天上明里暗里总少不了争风吃醋、喜新厌旧、大仙婆和小仙婆打得鸡飞狗跳这些事。这些事王母自然不会去管,天上虽然不时兴一纸休书闹上天庭,但好合好散还是有的。大家都在一个天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多了去,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又成了一家人了呢。
王母虽然不爱做媒,但她手底下的人却喜欢的很。天上的神仙也是从人间的过来人,自然懂得只有搞点活动才有油水可捞这样的基本道理。短短一天时间,一个“天庭首届相亲会”的折子就呈在了王母面前。王母看着折子有点发愣,相亲会?这是什么东西?想当年我和天帝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到大婚才见到第一面。这才不过百十万年,仙风竟开放至此?这还了得?王母眉头一皱,正要训斥几句“世风日下,仙心不古,这种混账折子也敢递上来,真是岂有此理”云云。身边侍女偷偷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让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侍女说:“娘娘,听说天帝最近很喜欢召上次新飞升的那几个仙女问话呢。”
“相亲会?这是好事啊!大大的好事!为了天上众仙的幸福生活着想,要办!一定要办!还要办的又快又好!就定在五天后吧,三月初三,好日子!‘天庭首届相亲会’这个名字也不好。太直白,没品位,一点都不高端大气上档次。就叫做‘桃花会’吧。在桃花会上如有两情相悦者,由本后和天帝当场赐婚。”王母一脸的母仪天下,心中却是暗暗冷笑:“看老娘不乱刀砍碎你的烂桃花统统拿去喂猪!“
短短几个时辰,桃花会的帖子就发遍了四海八荒。送信的喜鹊累得毛都掉了一多半,只怕今年七夕的鹊桥会要变了七夕烤鸡会。不过织女倒不在乎这个,这些天她的门槛都被踏得入地三尺,那些大大小小的仙女们买起衣服来就像不要钱似的。以后也不用等什么七夕再和牛郎一年一会了,随便打座金桥架在银河上直通家门口,想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
桃花会的消息也传到了青丘。狐族的姑娘们自然不同于天上的那些神仙,她们讲究“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衣服首饰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放眼天上地下,还有谁能美过九尾狐们么?最要紧的是把一身皮毛梳洗上油,一定要打理得柔顺光滑,在月光下都能泛出水一样的光泽。什么?桃花会在白天?那万一被赐婚了呢?万一当晚就洞房了呢?狐族的规矩可是洞房花烛夜要现出九条毛茸茸蓬松松的大尾巴来给心上人欣赏的。这几天,青丘卖的最好的是刷子和梳头油。
这几天,我很不开心。我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理由,我又不是卖刷子和梳头油的。发不了横财也就算了,那些拼命洗刷刷的九尾狐们还把我日常玩耍的小溪弄得一团糟,搞得我连喝口水都要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被上游哪个正在换毛的狐狸姐姐的尾巴毛给呛个半死。呛个半死也就算了,作为一只将来要君临青丘的九尾狐公主,我还是颇有大人不记小人过之风的。我最介意的是,父王和母后不肯带她去参加桃花会。
“一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狐狸,去参加什么桃花会。”父王说。
“而且还是只有一条尾巴的九尾狐。”母后补充说。她一直很介意我比其他人少了八条尾巴这件事。
“也许三妹想去给别人当宠物呢,只有一条尾巴的九尾狐也是很特别的。”大哥照着镜子说。他暗恋天庭的文萱公主已久,但苦于一直没什么机会接近她,这次桃花会,他已经准备了一百零八种搭讪的方法去向心上人一诉衷肠。
“你才是宠物!你这样的傻大个,能吃能睡,就是再长九条尾巴给别人当宠物也没人会要。”我想。
“说不定会有人喜欢呢,”二哥一边往尾巴上抹着桂花油一边补充说,“我是不能以一身拯救天下女子了,有个替身给她们一点小小的慰藉也是好的。所谓睹物思人是也。”
“睹你个大头鬼!思你个大头鬼!你在自己身上抹那么多桂花油是要给嫦娥做替身吗?”我又想。
他们都只会嘲笑我,我只能连哼哼加比划去问后园里的揽翠,“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人形呢?”
“至少还要三百年吧。像二殿下算是天赋异禀了,都用了一千两百年。“揽翠的脸突然红了一下。她轻轻摸着我的头顶算是安慰,”殿下不要着急,你现在还是小孩子呢。等你长大了,会说话了,一定会变成我们青丘最漂亮的姑娘的,就像你二哥一样。“揽翠的脸又红了。
我觉得揽翠的话有语病,二哥又不是姑娘,虽然他用掉的桂花油比整个青丘的姑娘们加在一起用的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