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太子爷被谢灵之这一气一笑,将气撒在他人身上之事,谢灵之自是一点儿也不知晓。便是知晓,亦不会管,也无暇管。要知道,这太子爷前脚刚走,后脚便又有他人拐了进来,教谢灵之嗤笑不已。
细看之下,只见那人身长八尺,披甲扣剑而行,形容肃然,其面容舒展,方正有棱,真可当得上是“佳人梦中好情郎”。
却说那人进了客栈,见得谢灵之,未置一词便单膝跪地,行一大礼。霍扬忙起身避开,过于忙乱,竟几乎不曾将座椅推倒。
“吴越见过谢公子!”其声如洪如钟,如剑出鞘,如刀过锋,铿锵有力,毫不拖泥带水。便是霍扬这般行走江湖之人,也不得不在心中赞叹一句:真英雄,铁汉子!
谢灵之颔首打量,见面前所跪之人与先前离去之时虽略显单薄,身上正气却有增无减,让人在此寒冬腊月之日亦觉温热。
“近日府上如何?”谢灵之问。
“回公子。”来人沉声应道,“一切如常。”
问者随意,答者亦随意。随意之语自然非说与在意之人听,说者明白,听者亦明白。谢灵之饮下一口热茶,点头示意吴越起身。吴越这厢还未起,谢灵之却又忽地掩嘴笑起来。霍扬不明所以,吴越亦不明。
“嗤,难为你,今日竟未迷了路。”
谢灵之笑,这笑引出了一个人,一个由客栈的后堂掀帘布出来的人。这人一出,客栈便盈满黄金熏香的味道。众人好奇,回首一望,立刻传出一阵吁声。只见这来人一身反穿青色长衫,下围一块明黄兜布,散发,未及弱冠的年纪却一脸死人样儿。
那人出得后堂,也不观望,直朝谢灵之便过来了。谢灵之见了其人当即便促狭道:“天佑倒是放心,让你如此打扮便出得门来。”
“先生认为我的打扮**英俊,觉得我奇怪的人乃是出于嫉妒。”来人面不改色地转述卜天佑之语道,“先生说谢公子近日会来,如今果然来了。”
忍了半日,谢灵之憋了一股笑在心中,送一杯茶至来人面前问:“天佑又教你嘱咐谢某什么?”
“先生说,能有什么嘱咐,纵是有,不过是白嘱咐,谢公子断不会听先生的。”来人在谢灵之对面一坐,接了茶,一口饮了,继续道,“先生还说,虽谢公子不会听,但若不嘱咐,谢公子便更加没了分寸,还是说一说为好。”
听到此处,谢灵之着着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问:“那天佑此次教了你什么。”
“先生说,谢公子在京城如何玩耍都无事,只少管些闲事,先生便替公子在家念佛了。先生还将我随了百历青,教我在京城看着谢公子,别死了。”来人说到此处,顿了顿,眨着眼看谢灵之,理直气壮道:“先生说这几日公子便要过来,我在此已候了两日,两日未能吃饭,公子请我吃饭。”
谢灵之不再开口,只笑着唤了小二来,为游名儿上了一份儿面条。仍是上次的那碗面儿,只是换了一家店。霍扬见过百历青,却并未见得游名儿。但谢灵之未言,霍扬便不多嘴。
用完面,游名儿自觉已完成卜天佑交待之事,也不打招呼,起身就走。谢灵之知其本就如此个性倒不在意,只霍扬觉其太失礼数,心中郁结。可这游名儿方出得客栈行不到十步,竟又折回,抛下一句“先生还说,青龙门谢公子还是莫去的好,脏”又离去,引得谢灵之伏桌大笑。
话说回来,今日这客栈着实热闹。谢灵之与霍扬二人不过品了一回茶便送走了三拔人,好容易清闲下来,小二正端了两个小菜乐呵呵地要替二人上桌,却有一人,风风火火便闯进门,与小二撞了个正着,两个小菜在小二手中翻了两翻,终究没稳住,“啪”地一声落地,砸了个粉碎。方饮下一口茶的霍扬一见来人,脸顿时一黑。
“啊!”来人一惊,忙上前扶了小二,向其赔罪道,“这位小哥对不住,银子在下一会就赔你。”
“进门是客”,小二又哪敢多说什么,只得应承了,一面向谢灵之二人点头哈腰:“二位客官,对不住。您看,这菜已然撒了,小的这就上后堂再给您叫一份去,您稍等。”一面又欲将来人引至空桌前坐下。
那来人却连连摆手,指着在一旁的霍扬道:“不用了小哥,我与这桌是一处的。”说完似又恐小二不信,整个人往霍扬身上一趴,软绵绵道:“大师兄,你可回来了。”
来人这一出唱得,霍扬当即脸更黑了三分。一手扒了秦钟珏下来,将其往一侧的座椅上一推,质问道:“我离去天山前特交代你在天山候着,为何又来了京城?”
不说便罢,一说秦钟珏整个儿便恼起来:“大师兄!你与众师兄来京城是来护我门派祖师爷,我怎能不来。况且,这大魔头……这云海阁阁主心狠手辣,这一路险恶不明,教我如何在天山坐以待毙!”
霍扬不依,皱眉仍要劝,谢灵之却突的一笑,问:“霍公子何时去青龙门?”
霍扬一愣,缓了缓,和气道:“用了饭便去。”
谢灵之一挑眉,霍扬征了征,秦钟珏则疑惑地回首望了望天,不解地呢喃一句“这会离吃饭时间还早着呢吧”。谢灵之听见,忍笑地抿茶,霍扬无奈:“还望谢公子不要去青龙门。”
“你不希望谢某去。”谢灵之笑,霍扬肯定地点头。
“谢某本就不想去。”谢灵之再笑,霍扬松口气回应:“如此最好不过。”
霍扬之意谢灵之明了,秦钟珏却迷惑。他始终未明白,二人所说与不到时辰便用饭有何关联。谢灵之轻笑,了然地向霍扬轻举杯,霍扬面色柔和,竟向其一笑。他这一笑,直将一旁的秦钟珏吓得没了魂儿。
小二早知趣地退去后堂。客栈内人不多,个个斯斯文文,倒像是些书生样儿,在这品茶论书。只有一俊郎少年,红衣束冠,醉得趴在桌前,教人看不清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