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余恨这番言词本意是让众人思考此事的来龙去脉。因为纵然江湖正派如何说辞,在座之人都明白,青龙阁失火一事不过是正派寻来讨伐云海阁的一个借口罢了。不论此事是否云海阁所为,这个“赶尽杀绝”的罪名,云海阁都逃不掉。
众人明白,便也各自思量。谢灵之见众人面上凝重,对方幽幽这个儿子倒是多一分赞赏。一个眼神看过去,方余恨接了,便笑。他这一笑,后方便有人“哎哟”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思量。
众人疑惑,回首望去,只见那上山路口,一少年并一半大的小孩正爬将上来。那二人一身白衣,尚未站稳,一眼惊疑地望着方余恨的方向。
只听那少年道:“师父,师祖不是说这人长得很一般吗?”说完一脸“被耍了”的表情看向那半大的小孩。
小孩没好气地瞥了少年一眼,嫌弃道:“师父把**比作美人,难道你还指望他能对人说出什么好话来?”
“这倒也是。”那少年一本正经地点头,又道:“那师祖说的那个死对头,会不会也长得很特别?”
小孩直接翻了个白眼,一个手肘招呼过去,不答反问道:“你怎么突然这多废话!”
中了招的少年突的一笑,向四周看了一圈,讨好地弯腰,小声唤道:“师父。”
小孩横了他一眼。
少年再笑,脸色略僵:“师父,我好像看见大师祖了。”
无涯与江文喜凑热闹,但不是什么样的热闹都爱凑,都会凑,特别如今日这般死板的热闹。他二人平常是如何也不肯凑的。怎奈师命难为,不得不来。
无须老人教他二人来瞧什么?自然不是来瞧热闹。无涯二人虽爱热闹,但此等热闹自然是不凑也罢。但他们又必须来,只因这等热闹,有一人爱凑。而这人,恰与无须老人有仇。
无涯二人虽是答应了无须老人,替他走这一趟,但一路行来,却是游山玩水,好不自在。今早从一里外的小镇客栈里出来,本也就一刻钟的路程,二人硬是拖了个把时辰。到时,方余恨话都已说完。
来得最晚,站得也离方余恨最远,二人一眼望去,也就未瞧见谢灵之。这会江文提起,无涯才缓然觉得,方才好像闻到了谢灵之的味道。
谢灵之有什么味道?想是大家忘记了。先前在景州之时便有提及,谢灵之身上带着一股冷香。不似花香温暖,入鼻只觉清凉,回味只觉幽长。
话已说到这份上,谢灵之自然要现身。他本也就没躲,此刻因那两少年朝这边看了过来,众人又自行让路,谢灵之便坦荡荡地进了二少年的眼里。
二人一见谢灵之,那少年江文先是眼前一亮,既而嘴角一挑,向一旁的无涯笑道:“你瞧。”连“师父”也忘了称呼。
无涯可没江文那般矜持,乍一见谢灵之,好笑便绽开一般,咧着嘴便跑向谢灵之。谢灵之浅笑着打了折扇,只待无涯投怀送抱。
“大师伯!”无涯赖在谢灵之怀中蹭了蹭,怀念道,“你可快随了我去师父那吧!”
“嗤。”谢灵之好笑地将无涯推开,折扇轻轻往无涯头上一打,问:“师弟又给你们招了何麻烦?”
“哈哈!”好似提及了甚么好笑之事,无涯眼内都闪着光,“前段日子,师父去大漠教毒蜂蛰了,还未好,又听人说黑河之处,毒障密布,人畜不生。巴巴地撑着身子,给了那人一两银子,教那人带着去了。可还未到那黑河,便教那带路之人一把推进了戴水。”
说到此处,无涯仿若瞧见了自家师父那狼狈样:“呛了好些水,差点儿就上不来了!”
“哦?”
“大师伯可知这带路之人是谁?”无涯一脸狡黠地看谢灵之。
“百晓生。”谢灵之淡淡答应。
无涯脸色一僵,不悦地扁嘴嘟哝:“这你也知道。”
“今日之事百晓生本不该错过,可他错过了。”谢灵之将众人扫视一圈,笑道,“若不是因为此事,谢某可再想不出其他理由。”说完眼神突然一挑,无涯一抖,忍不住退缩了一步。江文瞧着好笑,不经意地吹起口哨,一面吹,一面往前凑,连带着无涯一块,急得无涯额前直冒冷汗。
“嘿!”无涯勉强道,“我就知道大师伯如此聪明,定能猜中!”
“嗤。夸我也无用。”谢灵之促狭地瞟了无涯一眼,道:“你师徒二人与我的旧账尚未算清,我还未寻去,你二人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不不。”无涯一个后退,狠狠地踩了身后的江文一脚,江文疼得唇都咬出血来,无涯这才心满意足地往身侧一闪,又跨了两步,一把抓了身旁一个弓背白头白眉白须的花白老头道:“我可是奉了师命,来寻他的!”
话音落时,那花白老头眼神一闪,转身要逃,无涯却好似早已料到,也不抓着,只向江文使个眼色,江文眉毛一挑,一步迈上前挡住那花白老头的去路。无涯好笑地上前,抓了那花白老头的肩。那花白老头还要躲,无涯却伸手一掀。众人一愣,只听得“嘶”的一声,无涯手中顿时多了一块皱皱巴巴的面皮儿。
花白老头咬牙一抬头,只见那先前皱巴黝黑的脸,此刻却是肌白如雪。细看之下,那面色红润,眉眼之间,竟是有些女相。众人一见,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惟有与那花白老头一同来的那老头一阵摇头叹气。谢灵之含笑看着这场闹剧,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