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还飘飘洒洒地下着雪，室内光线被窗帘遮了大半，只留了半人宽的间隙。一个高大的身影倚窗而立，整个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面向窗外。他表情颓然，两腮青色的胡茬也冒出了头，指尖夹着一根香烟，却没有点燃，过滤嘴已经被碾压得不成样子，几次举起放在嘴边又失神地垂了下去。
姚无忧醒了之后先是茫然了好一阵，之后才陷入沉默。零星的片段和身体上的痛一遍遍地提醒着男人昨夜的暴行，让他胆寒。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他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只剩下又干又疼的嗓子，还有眼角干涸的泪痕。
男人听到了一丝动静，整个人一僵，把指间的香烟都捏碎了。只觉得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跳，一切都乱套了。
“无忧，你醒了？”他抑制住自我唾弃的冲动，缓缓转身。床上那人虚弱的样子让他心疼，同时也让他望而却步。
姚无忧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男人，心里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胸闷难耐。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竟然隔得这么远了？
“你，走近些。”他面色平静地唤了一声，不为别的，只是下意识地想看清对方的面容。
沈轩风微怔，面上闪过惊喜的神色，连忙迈步走到床边试探性地伸出大手抚上姚无忧的侧脸。对方略显消瘦的小脸没有丝毫血色，嘴唇又红又肿，从下巴到颈侧全是触目惊心的青紫，一直延伸到被单下。
他心头猛抖，悔意毫无征兆地涌现，恨不得把对方的痛楚全部转移到自己这里。。。他昏头了。
男人英气的脸上浮出萎靡之色，伸手捧住对方的脸，俯身落吻：“无忧，对不起。”
姚无忧眼神闪了闪，看着阴影慢慢覆来，然后偏头避开。
亲吻最终只是落在了脸颊，沈轩风一怔，好像被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我们，还是先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吧。”姚无忧闭上眼睛，想把一切摒除在外。
沈轩风深深吸气，神情错愕。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动也不敢动，好像害怕打破某种平衡似的，直到终于消化了那句话，才反应过来猛地抱紧床上的人：“不准，我不准！”
“呃。。。”姚无忧被男人的力道箍得胸腹发疼，被迫发出痛呼。
男人听罢恍然地松了手，然后心惊肉跳地将人慢慢放回床面，强悍的气势下是手足无措的脆弱：“还疼么？”
姚无忧用手臂遮住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现在怕我疼了？早干什么去了？”
“你还能理直气壮地对我说不准？”他逸出一个轻笑移开胳膊，犀利的眼神直直刺向床边那抹身影：“沈轩风，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不准，嗯？”
“凭你不仅杀人无数，还是凭你在我的苦求下仍然强迫了我？”姚无忧从来都不是一个弱者，一旦尖锐起来，就会让人难以招架。
“无忧，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沈轩风压抑着情绪脸色微白。
姚无忧心脏骤缩，恍惚间喃喃说道：“为什么？我甚至可以说服自己，就算你十恶不赦，就算你满手鲜血有着不堪的过往，那又怎么样，我可以不在乎。。。”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因为太在乎而失去了冷静。
“可是，结果呢？伤害我的却是你。”姚无忧扯过被单蒙在脸上，声音充满无力感。
沈轩风黯然，终是垂目说道：“好，我给你时间冷静。”只要不是要求离开他，那么，就还有无数的办法让无忧重新回到他身边。
姚无忧呼吸一滞，从面里发出闷声：“还有，把跟在我身边的人也全部撤走。”
男人沉默半饷，嘴唇蠕动：“好。”
“从明天开始，我会搬出去住。”姚无忧咬牙。
沈轩风抬眼，唇线紧抿，难道就这么的不想看到他？
但在这种状况下，他也只能忍着低吼的冲动说道：“不，搬出去的应该是我。”做错事的人就是他，不是么？
姚无忧胸口起伏，翻身背对男人，扯得伤处生疼：“随你！”
“你好好休息，我会跟学校请假。”男人站起身来，脚步踟躇：“等一下我让人把吃的送上来。”
“我不在的时候别任性，也不要随意外出。你的伤。。。不能久坐，画画的时候注意点时间。吃的方面也要注意，不要挑食，忌辛辣和刺激，哦，我倒忘了你本就不喜欢那种口味，具体要注意的我会跟刘嫂交代。还有，消炎的药我放在床头柜上，要记得涂。晚上一定要关好窗子，别进了冷风，睡觉别蒙着头，影响呼吸。。。”
听着男人的低声提醒，姚无忧愈发憋闷，眼泪更是像决了堤的洪水，带着哭腔哑声吼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好。”沈轩风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凛着脸点点头，直到走出房间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关门声音后，姚无忧猛地睁开了双眼没有焦距地盯着某点发愣。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在他刚想移开目光的时候却发现，被他随意扔在沙发上的裤子上有微光闪过。
只是现在的他没力气，也没心情去在意那是什么。不愿再胡思乱想下去索性裹了裹并不厚重的羽被闭上眼睛，因为只有睡着了才能暂时逃离一切。
但，没有男人在的房间，有些凉。
